爾朱歌聽到喊聲全身一驚，滑出高歡懷抱，從樹干上坐起，抓住斗篷向空中一揚,裹在身上，目光向小猴子的聲音方向望去。叢林在月色中擺動，小猴子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高歡低頭苦笑，整理衣服。

爾朱歌臉頰火熱，向小猴子喊道：“你等等，我們馬上就去吃。”

“呵呵，不用，我把烤肉帶來了?！毙『镒拥穆曇羟逦鷤鞯蕉?，叢林里面出現(xiàn)一個躍動的黑影，他已經(jīng)到了幾十步外。

爾朱歌俯身手忙腳亂地將褪下的衣物劃落在樹干下，高歡沉穩(wěn)移到她身邊，像往常一樣將她攬在懷中，手掌托著她的下巴，將她目光轉(zhuǎn)向空中明月：“明月有圓有缺，人生有分有合，順其自然，何須縈懷？”

爾朱歌低頭沉思高歡的話，沉重的預感壓在心口，讓她難以呼吸：“我明天就要去見爹爹，希望皇宮采選已經(jīng)結(jié)束?！?/p>

我僅是山中牧馬的漢人，她真的愿意與我留在金山銀水？她是不是為躲避入宮才與我歡好？這個想法始終困擾高歡，他在懷朔鎮(zhèn)長大，草原上胡人率性自由，絕非漢人女子可比。高歡想到這里，右手托著爾朱歌的下巴，迎著她目光仔細看去，要分辨爾朱歌的真實意圖。

爾朱歌感到高歡身體僵硬，目光冰冷卻不知道原因：“你，目光變了。”

如果直接詢問，爾朱歌斷然不會實說，高歡側(cè)面刺探：“我們明天不去見你爹爹。”

爾朱歌茫然不解：“那我們怎么辦？”

“我們向南去高昌國，在草原上自由自在生活下去?！备邭g拋出測試題目，等候著她的答案，如果她點頭答應，便絕不是利用自己。

高歡望著爾朱歌眼中暴出興奮的光芒，提醒她：“但是，我們要離開家鄉(xiāng)，離開家人，離開過去的一切?！?/p>

光芒在爾朱歌眼中消散，她聲音冰冷下來：“永遠嗎？”

高歡點頭肯定：“你還可以回去，我卻不能。我既然逃離了他們，就等于背叛了他們?！?/p>

爾朱歌難以下定決心，臉上笑容壓住月光：“我們多慮了，皇宮采選應該早就結(jié)束了。”

高歡心中一涼，目光露出不解的神情，驚訝神色盡現(xiàn)爾朱歌眉目間：“你在想什么？”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還是在利用我逃開皇宮采納，高歡差點脫口問出，終于忍住，勉強笑著：“沒什么，別多想?！?/p>

爾朱歌看出他目光絕不簡單，擺脫高歡懷抱要開口詢問，小猴子的身影伴隨著肉香到達樹邊：“哈哈，真是個好地方。湖色、月光、巨樹、流著口水的烤鹿肉?！?/p>

爾朱歌不由得笑出聲來：“流著口水的烤鹿肉？應該是流著口水的小猴子?！?/p>

小猴子不由分說擠進兩人間，將鹿肉遞給左側(cè)爾朱歌：“嘗嘗我的手藝?！?/p>

爾朱歌用匕首切下一片鹿肉放在口里輕輕嚼著，仔細分辨味道：“你在鹿肉里面放了什么調(diào)料？”

“鹽?！毙『镒庸室庋b糊涂，當?shù)赝回嗜丝救獾臅r候都放入一種奇怪調(diào)料，小猴子中午偷偷抓了一大把放入口袋。

“還有什么？”高歡用手抓起烤鹿肉放在口中大嚼，滿口溢香，嘗出不同的香味。

小猴子伸手從口袋里掏出一把深綠色的顆粒：“安息茴香，從西域安息國傳來，上面的果實采下來曬干，烤肉的時候細細涂抹可以祛腥解膩?！?/p>

“中原從來沒有這種調(diào)料。”高歡搖搖頭說道：“安息茴香，這名字叫起來很繞口?！?/p>

“這個東西在突厥語中發(fā)音是孜然，還不如見到點兒，將它叫做孜然。我們把這東西帶回中原，肯定大賺一筆?！毙『镒幽X筋一轉(zhuǎn)，打定主意。

小猴子不知趣地橫插在兩人中間，爾朱歌還沉浸在剛才的甜蜜中，手臂從斗篷中悄悄伸出，繞開小猴子消瘦的身軀，順著高歡的胳膊找到他左手，冰冷的纖纖小手滑進他溫暖的手掌中，目光越過小猴子的側(cè)臉，向高歡燦然一笑，聽著精力充沛的小猴子不停嘮叨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