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就吃飯。又沒喝酒，很快吃完了。丁鳳鳴悄悄出去把單買了。

朱本貴對夏馥說：“今晚就開始采訪，你有事先走。”

夏馥看來曉得他的脾氣，把帶來的香煙和藥品交給他，叮囑他要按時吃藥，煙要少抽。朱本貴臉色不耐煩，語氣卻很愛憐：“曉得了，一張碎米子嘴巴，和你嬸娘一樣?！?/p>

夏馥又把丁鳳鳴拉到門外，說：“我這叔叔雖然年紀(jì)大了，卻跟年輕人一樣好激動，工作起來又拼命，你注意點(diǎn)?！倍▲P鳴點(diǎn)頭，替她攔了一輛車，目送她離去。

當(dāng)晚，丁鳳鳴堅(jiān)持帶他們采訪，第一站就是自己家。路燈沒了，四周一片黑暗，且路面挖得坑坑洼洼，丁鳳鳴就牽了他們。朱本貴說：“當(dāng)心腳下，腳抬高點(diǎn)?！?/p>

沈力說：“放心，我在山里長大的，多難走的路都走過的。”話未說完，卻聽“哎喲”一聲，朱本貴踢到了一塊突起的石頭，痛得他蹲在了地上。丁鳳鳴和沈力忙攙了他找個高點(diǎn)的地方坐下，脫了鞋，打亮火機(jī)一看，大腳趾已經(jīng)紫了。

丁鳳鳴說：“要不回去，白天再來？”

朱本貴忍著痛說：“不妨。白天人多眼雜，反而沒得夜里方便?！倍▲P鳴就一陣風(fēng)地去大街上雜貨鋪里買了三支手電筒。

小玉早把開水燒好，在門口探頭探腦。三支手電近了，就見丁鳳鳴扶了一人一瘸一拐地走來，急忙迎進(jìn)屋去。待說了原委，岳母抽抽搭搭哭了起來。

小玉責(zé)怪說：“來稀客了，你哭什么？”

岳母娘不管，益發(fā)哭得傷心，說：“我哭也要你管？這么大的領(lǐng)導(dǎo)，還是中央來的，摸黑來關(guān)心我們，我怎么不哭？當(dāng)年王震王胡子帶了解放軍來上河，就是這種做派；解放后訪貧問苦，一個干部也是把腳扭了，還到我們的窩棚里坐了老半天，說的話叫我們心里舒服，你外公外婆一夜都沒睡著。那時我也懂事了，記得清清楚楚的。……你打盆水我洗洗?！?/p>

小玉去打水，發(fā)現(xiàn)另外三人一臉嚴(yán)肅，那個叫朱本貴的老頭兒竟淚光閃閃，拿筆的手都微微顫抖了。

洗了臉，岳母娘就說開了。這些情況丁鳳鳴都說過的，所以兩人就沒怎么記。喝了茶，又帶他們?nèi)チ伺赃厴愎褘D家里。

樸寡婦已經(jīng)睡了，小梅正就了昏黃的燈光讀書。岳母娘跟了來，說：“怎么就睡了？這么早也睡得著？”

樸寡婦在里間應(yīng)答，一邊穿衣一邊說：“做不成咸菜了，沒得事混住，坐著坐著就來瞌睡了。小梅，你篩茶了沒得？”

小梅篩了茶，退坐在黑影里。

樸寡婦出來，頭發(fā)也仔細(xì)梳過了。岳母娘打趣說：“又不是相親，弄得這么周正?！?/p>

樸寡婦不好意思：“中央的領(lǐng)導(dǎo)來家里，沒得什么好招待，怠慢了?！?/p>

朱本貴說：“大姐，我們不是中央下來的，也不是什么領(lǐng)導(dǎo)，我們只是省城的兩個普通記者，下來調(diào)查了解情況的?！?/p>

丁鳳鳴簡單說了來意，樸寡婦聽完，也如岳母娘般涕淚橫流了。小梅拿了手巾給她擦淚，她就一邊流淚一邊把自己的情況說了。

小梅淚眼婆娑，說：“媽，再有兩年我就畢業(yè)了，哪能沒你的地方住？”

樸寡婦說：“兒啊，兩年還要一兩萬的費(fèi)用，媽媽我現(xiàn)在又賺不到錢了，那點(diǎn)錢還不留給你？”小梅只是哭。

沈力望向丁鳳鳴，丁鳳鳴就說：“樸大嬸原來在菜市場賣咸菜，做的咸菜味道好，又舍得吃苦，賺得雖然不多，吃飯還不成問題。拆遷首先就把菜市場拆了，再把水停了，咸菜賣不成，她就沒得一分錢收入了，日子過得蠻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