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爾朱榮也知道這要求的分量,所以也把話說得非常委婉:是我手下不懂事,說該給我九錫的;可我自己很低調(diào),非常忠心耿耿的,已把這一派胡言的家伙教訓(xùn)了一頓。他的話外之音便是:元子攸,有些事,你該主動一點(diǎn),別老讓我這么逼著。
面對爾朱榮再次的投石問路,元子攸更加厭惡痛恨,馬上就坡下驢,夸獎爾朱榮做得很好,很有臣子之節(jié),沒有留給他一絲幻想。
見此計又不成,爾朱榮并不死心,他明白該親自跑一趟洛陽了,把那些歷史舊賬全部清算干凈。
千鈞一發(fā)
公元530年的農(nóng)歷八月份,也是爾朱天光平定關(guān)隴的第二個月,爾朱榮欲借此新建功勛,以皇后(爾朱榮嫁了兩次的活寶女兒)即將產(chǎn)子為由,要進(jìn)京朝拜。
此言一傳,整個朝野震動:狼來了!自元子攸即位以來,爾朱榮一共只到過洛陽兩次,但那兩次他都不得不來。第一次是擁戴元子攸登位,沉殺了胡太后,屠盡了百官;第二次是擊敗元顥和陳慶之,扶持元子攸重返洛陽。連上次他在鄴城擊敗了葛榮的數(shù)十萬大軍,他都沒去洛陽親自領(lǐng)賞。而這一次,他竟然以探望女兒這樣的家常事為由入京,人人皆不信服,都認(rèn)為爾朱榮此行必定深藏著巨大的陰謀。這對洛陽而言,無疑是地震一般的消息,全城人情憂懼,惶恐不安。蝴蝶效應(yīng)果真明顯,那邊爾朱榮的消息剛一傳出,膽小者如中書侍郎邢邵早已離城而去,向東狂奔。
那批圍繞在元子攸身旁的親信對這消息也極為敏感。城陽王元徽、侍中李彧等人受到元子攸的專寵,知道若是爾朱榮先發(fā)制人,元子攸這棵大樹一倒,自己也跟著完蛋了,所以竭力勸元子攸趁此次機(jī)會,派兵刺殺爾朱榮。而慎重一點(diǎn)的濟(jì)陰王元暉業(yè)等人認(rèn)為爾朱榮若來洛陽,必定防范重重,若是刺殺,很難得手。還有一些腦子沖動的人竟然提出要與爾朱榮硬拼,先把他洛陽的黨羽殺光,再發(fā)兵抵擋。
面對眾人各執(zhí)一詞,元子攸毫無主見,疑慮重重。爾朱榮雖有“河陰之難“,但也有數(shù)次之功,功過相抵后,這刻骨的仇恨已慢慢在元子攸心中冷卻。只要爾朱榮不搶他的位子,他對爾朱榮依然保持著幻想——爾朱榮在山西,他在洛陽,兩個各據(jù)一方,相安無事也可,因為他實在無力與爾朱榮反目成仇。然而現(xiàn)在爾朱榮這頭惡狼越來越貪得無厭,要置他于死地,這可如何是好?本來元子攸的內(nèi)心一直是沖動和恐懼這兩種感情在互相爭斗,而一聽爾朱榮要來,這恐懼立馬戰(zhàn)勝了他的沖動——他熱切地盼望著爾朱榮放棄這次洛陽之行。在爾朱榮這條惡狼面前,元子攸這條剛剛恢復(fù)了點(diǎn)狼性的小狗,轉(zhuǎn)眼間又變得極為溫順,驚恐萬分。
爾朱榮沒想到自己的這次普通拜訪,竟然會搞得洛陽人心如此不安。于是他便給洛陽的朝官、士子捎了一封慰問函,表明自己此次來洛陽只是走親訪友而已,希望大家各守崗位,繼續(xù)為朝廷服務(wù)。
元子攸手下的中書舍人溫子升也收到了這封慰問函,把他呈交給了元子攸。本來元子攸還盼著什么天災(zāi)人禍突然發(fā)生,讓爾朱榮取消這次洛陽之行,而現(xiàn)在這樓上的第二只鞋最終還是砸了下來——狼鐵定要來了。
由于爾朱榮在朝中的眼線太多,而元子攸這次刺殺的保密工作也做得很差,結(jié)果本是絕密的事竟然鬧得滿城風(fēng)雨、路人皆知。爾朱榮留在洛陽的眼線——爾朱世隆聽聞了皇帝的陰謀后,趕緊自己假造了一封匿名信:天子與楊侃、高道穆等為計,欲殺天柱。然后又把它火速送往晉陽呈給爾朱榮,勸他要三思而行。此時的爾朱榮心里哪還有懼怕兩個字,元子攸在他眼里早已是籠中之鳥,除了束手就擒外,哪還敢生有二心?
他將這信撕得粉碎,罵得唾沫橫飛:“世隆無膽,誰敢生心!”爾朱世隆曾棄虎牢關(guān)逃走,害得自己的親兄弟爾朱世承被梁軍生擒臠割,膽小如鼠的名聲早已傳聞天下,所以爾朱榮對他的建議毫不在意。相比而言,女人的第六感要靈敏很多——爾朱榮的老婆也聞出此行兇多吉少,勸爾朱榮慎重??上н@枕邊風(fēng)吹不散爾朱榮的志驕氣滿,他知道時機(jī)已經(jīng)成熟了——這一趟他必須去,他要把那些擋著他帝王之路的枝枝葉葉全部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