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背負了那么一個名字。
應猶,應猶,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
亡國之恨,痛到了骨子里,浸入了靈魂里,總是在這樣的夜晚里如萬綠復生的青草一樣,驀然地支離破碎的涌了出來。那種痛,悲慟的如長長的絲,纏綿的在全身縈繞,糾糾紛紛地圍得深切,深到今后的所有回憶,都背負著淡然的淚。
恒朝的繁榮昌盛,不屬于它。
因此,如此詩情畫意的夜晚,便無法忘情的聽雨下棋,就怕寧靜觀賞也是一種不可原諒的罪。
于是,怨也悠悠,恨也悠悠。
恨到歸時方始休,煙雨人倚樓。1
“遙林那邊的丫頭,還活著么?”忽然愁絕那樣問道。
“是!今年六月,她必定前往云山?!?/p>
“還想要和‘她’一比上下么?”愁絕冷笑,又低低說道:“但我已等不到六月了?!?/p>
淀歸一驚,抬起的臉全是蒼白和絕望:“師父!”
少婦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便低下頭來,不再語言。
忽然,一陣琴聲從遠處飄來,那音聲冷清脆裂,仿佛把四周的濕氣逐漸消散。
兩人注意聆聽,那原本如金劍出鞘,碎晶迸裂之音,在高亢之處卻緩慢地沉浸了下來,往后越來越幽哀沉重,悲鳴低吟,聽得不僅愁絕蹙眉搖頭,連淀歸都忍不住撇頭:
“副幫主的琴聲怎么……”他不覺忘情,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急忙住嘴。
“越來越悲戚是么?”愁絕看了他一眼,重重地皺眉:“是太不像話了?!?/p>
“師父……”
“罷?!鄙賸D轉過頭來,向他揮了揮手,剛剛倚欄看雨的憂傷悲戚已經不在了,在她雙目流動浮起的,是堅毅與冷傲的光芒:
“多帶幾個人去遙林和云山,注意你們的行蹤,如果被京城的那位發(fā)現的話,就麻煩了”
她沉思一下,才緩慢說道:
“然后,趕盡殺絕?!?/p>
“師父!”淀歸大慟,臉上盡是痛楚之色:“一定要這么做么?她們,她們……”
“你以為我想么?”少婦眼神一厲,臉色凝重地說道:
“去殺兩個從小我看長大的孩子?但你可知道,騰云將軍已動身了?跟著他的,不是六皇子便是五皇子,你可知道這事兒的嚴重?若是六皇子還好,但五皇子……”她冷哼一聲,又重重蹙眉思索著。
片刻回頭,看見跪在地上的弟子滿臉蒼白,便親手拉他起來,緩聲說道:
“阿淀……你應知道,若‘她’投入那邊的話,便是這片山谷成廢墟的結果。”
“弟子知道,但……但她非那種小人……”淀歸聽了,頓愣片刻,才垂頭說道。
愁絕幽幽嘆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不會冒這種險”
她轉身,已恢復平時的果斷與冷酷:“你若不去,我便派另人,要知道她在此得罪的人不少,到時候,便不是一刀就能了結的事情了”
淀歸臉色大變,動了動嘴唇,卻是什么都說不出來。
在他僵硬之際,師父已經穿過他向自己住處走去,冰冷的聲音飄然而來:
“兩人的首級都帶給我。你明天一早動身。”
回房的路上,愁絕下意識地看著那已經消失的琴聲來源。
只見遠處一片竹林在烏云探出的銀月下擺動斜影,風中帶著青葉的淡香,在逐漸沉睡的山谷之中,仿佛有一聲幽幽地嘆息傳來,消失在風里,最終不見。
應猶,應猶。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黃昏,風雨,客棧,艷紅。那是眾人形容初次看到絳恨時候的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