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的《老殘游記》里,寫老殘被人請吃,席間大家閑談,說起酷吏佐臣在曹州府治強盜的事,其中一人就憶起了自己在曹州做官的情景,說:“各縣捕快捉來的強盜,不是老實鄉(xiāng)民,就是被強盜脅了去看守騾馬的人。至于真強盜,一百個里也沒有幾個?!边@兒,老實與鄉(xiāng)民聯(lián)系起來,而鄉(xiāng)民,即今日的農(nóng)民,一直是城里人看不起的。
很多年前,在農(nóng)村,每個村子都有治保主任,如果認(rèn)為某人有犯罪的嫌疑,治保主任就找他談話,要他交代問題,這個人假若不服氣,不但不認(rèn)罪,還情緒激動地為自己辯解,治保主任就大聲呵斥他:“放老實點!”
放老實點--這句話不但過去的治保主任說,即便到了現(xiàn)在,還從很多強勢的人口中說出來,當(dāng)然,這話只能是強勢者對弱勢者說,絕沒有反過來的道理。只是這么一來二去的,老實一詞就與蠢笨、窩囊脫不開關(guān)系了。
“老實”這么一變,讓它的反義詞“聰明”也增加了很多新內(nèi)容。除了原來聰明伶俐的意思外,還有了強悍、能說得上話、能廝鬧、別人不可以隨意欺負(fù)的意思,當(dāng)然,最重要的變化是:聰明已和英明、睿智漸行漸遠,而和人們口語中所說的“小聰明”愈來愈接近了。
一、變味的聰明
聰明與小聰明,在表象上是極其相似的,都含有“智慧”的意思,不同之處是,小聰明都是立足于自私自利的原則上運用“智慧”,并且非常急功近利,因此小聰明表現(xiàn)得很乖巧,給人的感覺是巧舌如簧、靈活多變、十分敏捷,因為急功近利,小聰明總是趨炎附勢,甚至連窩邊草也吃,所以小聰明非常容易被發(fā)現(xiàn),這種“智慧”太表象了。
聰明這個詞顯然是受到小聰明的連累,這才名譽受損的,因為在現(xiàn)實中,人們是普遍厭惡小聰明的。不過這只是原因之一,另外的原因是從古到今很多聰明人都不同程度地耍小聰明,這是聰明聲譽受損的主要原因。
李斯,荀子的學(xué)生,因幫助秦始皇統(tǒng)一六國而位至宰相,他無疑是聰明的。這個聰明人有一個老鼠理論:人與老鼠相仿,是否有出息,這由他所處的環(huán)境決定。原來李斯年輕的時候當(dāng)過小吏,上廁所時遭遇到正在吃屎的老鼠,那些老鼠看到他,驚慌得四散而逃,后來李斯又在郡屬的大糧倉里見到老鼠,這兒的老鼠悠閑自在地吃著倉里的粟米,看到外面的人,卻是一副待理不理的樣子。李斯受此啟發(fā),老鼠理論就出籠了。
李斯的名言是:“垢莫大于卑賤,悲莫甚于窮困?!边@話的意思是:人生最大的恥辱是地位卑賤,最大的悲哀是貧窮困苦。這話雖然沒有孔夫子的“克己復(fù)禮”名氣大,但幾千年的封建社會,李斯的話其實已經(jīng)深入到了幾乎每個人的骨髓之中,道德敗壞不算大恥辱,說假話不算大恥辱,奴顏媚骨不算大恥辱,卑賤才是真正的,也是最大的恥辱。
按這個思維,李斯西入秦國以求富貴,他如愿以償了,被秦王先拜為客卿,后用為丞相,大受尊崇??刹痪们赝跻姷搅隧n非的書,渴慕不已,使手段將韓非弄到了秦國。李斯與韓非是同學(xué),而韓非的學(xué)識高于李斯。李斯害怕韓非得寵會威脅到自己的富貴,于是就進讒言、使詭計,將老同學(xué)韓非害死。秦始皇去世后,李斯為保長久富貴,聽從了趙高的建議,害死了剛毅勇武的始皇長子扶蘇,篡改始皇遺詔,擁立昏庸無能的胡亥為帝,使秦王朝二世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