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錯出魅力來

半輪秋 作者:鄧高如


聽戲文、看電視、游三峽,每當面對劉備“白帝托孤”的史實時,總會產(chǎn)生許多疑問:吾蜀主劉先帝當年兵敗夷陵時,莫非“慌不擇路”才找了這么個巴掌大的祠宇做行宮 莫非有意為之才把“司令部”設在這懸崖峭壁以做最后的拼死抵抗 莫非為避開人多口雜走漏軍國機密才在這陡入云端的地方做“政治交代”……

最近,登臨白帝城參觀后答案找到:原來我們現(xiàn)在看到的白帝城,并非當年劉備臨終托孤的白帝城。公元223年,劉備彌留之際,從成都召來諸葛亮,將國事、家事托付于他,其準確位置是在距此幾公里外的奉節(jié)縣城,即現(xiàn)在的師范學校當時的永安宮內(nèi)。然而多少年來,人們總是張冠李戴地把早在劉備還未出生時就修建的一座殿宇,作為道場圣地祭拜。這殿宇是修給當?shù)匾晃惠^有作為的將軍白帝王——公孫述的。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如今,奉節(jié)城內(nèi)的永安宮逐漸被人們淡化了,白帝王公孫述的名字,也早讓人淡忘了,而象征托孤重地的白帝城卻名噪海內(nèi)外。更奇怪的是,這種錯位指代,多年來卻得到了人們的認同,多種藝術(shù)門類在表現(xiàn)劉備托孤這一悲愴歷史事件時,總是下意識地把托孤的重地設置在這樣一個雄崖峭壁上。壯哉!雄哉!美哉——“鳩占鵲巢”的白帝城!

我也游過湖北的“黃州赤壁”。蘇東坡的《念奴嬌·赤壁懷古》用詞很有分寸,他不說“當年是周郎赤壁”,而要說“人道是周郎赤壁”。到底是大文豪在作千古絕唱,沒有把握的事決不說死。其實,多數(shù)史學家認為,著名的赤壁之戰(zhàn)不是在黃州而是在嘉魚或蒲圻打的,蘇東坡懷古懷錯了地方。但前些年,湖北一伙中青年學者又出示證據(jù),一口咬定赤壁大戰(zhàn)就是在黃州而絕不是在其他什么地方打的,蘇東坡懷古絕對沒有錯位。孰是孰非?我態(tài)度超然得很,決不肯定一方而否定另一方。

在下家鄉(xiāng)四川省西充縣,也是一個小有名氣的文化縣。中華人民共和國第一任副主席張瀾就出生在這里,但由于行政區(qū)劃的歷史變迭,張瀾出生地曾一度和現(xiàn)在都屬南充市區(qū)管。于是乎,張瀾出生地又有了縣、市之爭。此爭論曾弄得兩地有關(guān)人士很不愉快!

農(nóng)民起義將領(lǐng)張獻忠的殉難地,過去的教科書寫的是鹽亭縣“鳳凰山”。近年來,我縣史學界又拿出“鋼鞭證據(jù)”,證明張獻忠的殉難地不是鹽亭鳳凰山而是西充鳳凰山。一些教科書為此做了更正。鹽亭人不干了,吼道:你西充縣的幾個臭文人,憑啥搶走我們一個“農(nóng)民英雄”!

據(jù)我所知,諸葛亮的躬耕地,施耐庵、羅貫中、曹雪芹等人的出生地,一直都在你爭我奪中,公婆各持一理,相互絕不“謙讓”。愚以為,此類有損和氣的爭論大可不必,胡適之類的“小心考證”也僅可限于學術(shù)圈子。特別是那種勞民傷財?shù)氖⒋笱杏憰?,更不必召開。因為費九牛二虎之力,花錢財無數(shù)即使證實了某名人勝地只在甲處而不在乙處、丙處,這豈不讓少數(shù)人高興,多數(shù)人敗興乎 

怎么辦好 學一學奉節(jié)人的胸懷,不管你劉備托孤重地是在奉節(jié)城內(nèi)還是白帝祠內(nèi),反正都是在咱縣境內(nèi)。由此推之,其他有爭論的名人勝地,也不管它居于何處,只要屬于我神州大地就當幸莫大焉!歷史上有過記載的,我們認它;新考證出來而又言之有據(jù)的,我們也認它。泱泱中華幾千年文明史,名人勝地出現(xiàn)一批“ABCD”之說,又有何妨呢 

余秋雨教授在談到爭論不休的“東坡赤壁”時說得好:對于這地方,大藝術(shù)家即便弄錯了也會錯出魅力來,因為在藝術(shù)中只有美丑而無所謂對錯。是的,以文化藝術(shù)屬性為主要特征的名人勝地,不是“幾何定理”,不是軍機大事,更不是國界勘定,何必那么較真呢!還是宜粗不宜細好,“多一說”比“大一統(tǒng)”好!美學上的“朦朧美”,建筑學上的“錯位美”,不也是一種美不勝收的景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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