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政權自齊明帝以來的將近四十年中,除卻最東面的郁洲等地外,一直與北方以秦嶺—淮河為界。孝文帝數(shù)次南征,爭奪的也一直是淮南的重鎮(zhèn):鐘離、壽陽、義陽,以及西頭的南鄭,這個我們在前頭是多次強調過的。這條防線對于南朝來說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北朝軍隊輕松占領了壽陽這座防線的橋頭堡后,又順手奪取了合肥,如同一把利刃插入到南方統(tǒng)治的心腹地帶,也打破了雙方的勢力均衡。何況,合肥、壽陽離南梁國都建康已然不遠,不是南方重振旗鼓,奪取失地,將這把利刃頂回去,就是北方席卷江北,全面開花,直搗建康的皇帝老巢。這是一場沒有選擇的爭斗。
戰(zhàn)爭的第一階段,北魏的軍隊顯示出強大的攻擊能力,幾路并進,多點開花。唯一的一處挫敗是當東路元澄的軍隊試圖攻打邊鎮(zhèn)阜城時,遭到南梁輕騎兵的突襲,被切斷糧道。不過問題并不大,元澄下令撤軍后,便轉而以主力圍攻重鎮(zhèn)鐘離。
陳伯之和蕭寶夤的兩支偏師也表現(xiàn)不俗,令南梁的軍隊無處突破。南梁將軍姜慶真倒是想出了一條“圍魏救趙”之計,他乘元澄攻打鐘離之際,率部偷襲其后方的壽陽,攻下壽陽外城,一部分守軍投降。
問題在于,姜慶真的破敵妙法不能得到?jīng)Q策層的充分支持,或者說沒有其他友軍及時的后續(xù)支援。外城被占領后,雙方形成攻守之勢,壽陽還有不少軍隊,主要包括裴叔業(yè)獻城時的南齊將士,以及北魏接受時派出的將士。這些士兵在組織嚴密性上值得質疑,北魏將士對于南齊將士頗不信任,南齊將士的忠誠度也大打折扣,不愿死心塌地地為北軍守城,再加上主帥元澄在外,對于后方戰(zhàn)況尚不知情,壽陽城處在一個最為脆弱的節(jié)骨眼上。梁國軍隊若能大舉支援姜慶真,在壽陽局部占據(jù)攻城的優(yōu)勢兵力,那么可能產(chǎn)生的兩種戰(zhàn)果無外乎:城防危在旦夕,元澄回援,鐘離之圍自解,并可覷機轉入戰(zhàn)略反攻;如若更加順利的話,壽陽城一舉拿下,元澄老巢被端,梁軍便可形成包夾之勢,吃掉元澄的軍隊。
兩種可能因為南梁的決策失敗沒有成為現(xiàn)實。姜慶真雖一時迫使壽陽魏軍嬰城自守,但卻不能形成足夠的壓力。城中的守軍緩過勁來之后,由元澄的母親孟氏出面主持大局。這位老太妃身為女流,卻有幾分草原民族的英豪氣。她臨陣并不慌亂,一方面撤掉防守外城不利的官員,一方面指派將領嚴守內(nèi)城,并激勵全城士兵,不分新舊老幼,都一視同仁,賞罰分明。一切布置完畢,她又親自登城檢視,指揮作戰(zhàn),不避矢石。這些舉動果然大大提升了守城官兵的士氣,主帥不在城中,卻多了一位更令人敬佩的“女指揮官”,眾人不再有異心。(花木蘭的故事出自北朝傳說,絕不是偶然的)
梁軍沒撈到任何好處,附近蕭寶夤的軍隊得到了壽陽的情報,發(fā)兵來救,魏軍內(nèi)外夾擊,激戰(zhàn)一日,將姜慶真打得落荒而逃,徹底粉碎了南梁主動還擊的力量。
讓梁武帝感到焦頭爛額的還在后頭。面對鐘離和義陽的兩路吃緊,他分別派遣冠軍將軍張惠紹和平西將軍曹景宗、后將軍王僧炳出兵支援。張惠紹的任務是領兵五千押送糧草前往鐘離,然而在邵陽洲(今安徽鳳陽東北淮河中)一帶遭到北魏平遠將軍劉思祖的攔截,一敗涂地。張惠紹等十余名將領被擒,糧草也都做了見面禮(梁武帝后來用俘虜?shù)奈罕?,才換回了張惠紹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