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偷鹽鹵(2)

鹽騷 作者:譚竹


“那是,咱這里的鹽遠(yuǎn)近聞名,做腌肉放多久也不腐,泡蘿卜又脆又香,還一點(diǎn)不變色呢。”說起鹽,蒲文忠也很引以為驕傲,“這鹽除了好吃,還能治病呢,有皮膚病什么的泡幾次就好了,怪不得外省這么多人來買。爹,我琢磨著這又好吃又能治病的鹽也只有咱這里才有吧?”

“那是一定的!我活這么大歲數(shù)還沒聽說別處有這樣的鹽呢!”父子倆越說越高興。

臨分手的路口,蒲臨川拍著兒子的肩頭說:“好好干吧,兒子,有這眼鹽泉,就有你吃的!”

和父親分手后,蒲文忠獨(dú)自走在去鹽灶的路上。途中經(jīng)過了龍君廟,相傳龍是管水的,所以建廟供奉。廟正中門上方由青花碎瓷組合成“龍君廟”三個大字。前面為龍池分水孔,龍池壁刻有“白鹿鹽泉”幾個大字,一邊刻有“黃金玉洞”,一邊刻有“寶源天產(chǎn)”。

相傳鹽泉是這樣被發(fā)現(xiàn)的:很久很久以前,寧河一帶還是荒山野嶺,更沒有寧河鎮(zhèn)的存在。有一天,一個年輕的獵人發(fā)現(xiàn)了一頭白色的鹿子。白鹿是很少見的,于是他仗著年輕力盛,窮追不舍。

白鹿跑進(jìn)一座兩頭高中間低形狀像元寶似的山里。獵人猶豫還要不要追時,白鹿卻停下來回頭望著他。待他追時,白鹿卻又飛快地跑走了。就這樣跑跑停停,白鹿來到了半山腰的一個山洞,化做一道白光不見了。獵人沒有捉到鹿子,跑得渴了,看到洞口流淌著一股清澈的泉水,便伏下身喝了一口,驚訝地發(fā)現(xiàn)那水竟然是咸的,喝過之后,很是神清氣爽。

獵人用竹筒裝了一筒水帶回家,卻不小心被獵狗碰翻在地,灑在了門前的青石板上。不久青石板上就結(jié)了一層白霜,獵人一嘗,咸味更重,用來抹在獵物上烤著吃,更加美味可口。于是獵人帶領(lǐng)鄉(xiāng)親用竹筒把鹽泉引下山來,灑在石板上曬干取鹽,自己吃不完的,還可以拿去和外界換糧食。從此人們過上了不耕而食、不織而衣的快樂日子。

龍君廟里立有石碑,上面記錄有這個傳說,所以龍池壁上才會刻上“白鹿鹽泉”和“寶源天產(chǎn)”。龍君廟建于漢代,已頗有年頭,但維護(hù)得很好,一有破損,鹽灶老板立刻組織人維修。每年還舉辦一次龍君會,所有從事鹽業(yè)的人都要捐款做修復(fù)之用,新來的鹽工和提升為技工的要加倍收費(fèi)。

廟的左邊一為觀音殿,二為火神殿,右邊一為文昌殿,二為財(cái)神殿。在它們的兩端,各有一幢兩層的樓房,左為酒樓,名“觀今”,右為茶樓,名“鑒古”。

觀今酒樓是當(dāng)?shù)刈詈玫木茦?,鑒古茶樓是當(dāng)?shù)刈詈玫牟铇菓驁@。不知是不是托了龍君廟的福,這兩家的生意都好得不得了。如今在這兩處吃飯喝茶聽?wèi)蛞呀?jīng)成了一種身份的象征,來寧廠買鹽的客商,如果不進(jìn)觀今酒樓吃喝,不進(jìn)鑒古茶樓喝茶聽?wèi)?,哪怕再有錢,當(dāng)?shù)厝艘膊怀姓J(rèn)他是個大老板。

鹽泉就從龍君廟正中的龍頭嘴里噴出,流進(jìn)前面的一個龍池里。龍池的前方有一塊鐵板,有六十九個小洞,把鹽鹵分成六十九股。大的鹽老板獨(dú)自擁有一股鹽鹵,不能獨(dú)占一股的,每灶接幾天鹽鹵,按天數(shù)給錢。

所以雖然大伙都熬鹽,其實(shí)很不一樣,有的既有鹽鹵又有灶,有的只有鹽鹵沒有灶,有的有灶卻沒有鹽鹵。有鹽鹵水的賣水,有灶的出租灶房,按灶的大小、屋的好壞定價。多以三年為限,租銀先付,鍋等器具自備。

能獨(dú)自擁有一股鹽鹵,就等于是擁有了黃金萬兩,世世代代都不愁吃穿。但蒲文忠即使在夢里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所以他的夢想只是當(dāng)一個灶頭就足矣。

所有的鹽工都要拜龍君廟,雖只是經(jīng)過,蒲文忠也合掌拜了一拜才繼續(xù)往前走。

到了灶房,正在換班,上一班的人把撈桿放在熬鹽的大灶里燒紅,然后放到盆里,冷水就被淬熱了,鹽工們便用淬熱的水洗澡。灶房里火一直燃著,溫度很高,干完活一身汗,不洗澡不行。

蒲文忠爬上高高的架子,開始扯水,澆一次垅要三千多吊水,得扯一天,可不輕松。但哪樣活兒又是輕松的呢?踩炭工每天要踩四五個船的煤,約有六七噸,煤、黃土都要從炭坑挑到灶門前,和炭的水也要從河里挑,還要除爐渣,每天要挑一百多挑。不過干活吃飯,理所當(dāng)然,鹽工們視為平常,也從來不吝嗇自己的力氣。力氣嘛,睡一覺不就又生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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