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偷鹽鹵(3)

鹽騷 作者:譚竹


蒲文忠所在的灶名叫天祿灶,老板名叫張?zhí)斓?。天祿灶是當?shù)厝笤钪唬韮蓚€是趙源清老板的廣寧灶,楊延光老板的和瑞祥灶。其中又以楊延光資本最厚,他的和瑞祥灶是一個柴灶。在寧河鎮(zhèn),以前柴灶多于炭灶,后來附近樹木砍伐盡了,炭灶就漸漸多于柴灶。柴鹽色白味美,價高于炭鹽的一倍,如有眼疾可用來洗眼,會不藥而愈。炭鹽色味稍減,成本也要低一些。

如果是柴灶,按照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鹽工交班后,還得利用自己的工余時間去義務碼柴,把大柴、柯子柴十多斤一捆堆起來。這樣等于又得多干一樣活兒,比在炭灶干活的鹽工更加辛苦。

大伙兒各就各位,熱火朝天地干開了。干到中午,灶頭招呼大家吃飯。他們五天吃一次肉,俗稱打牙祭,每個人有半斤肉,過年或節(jié)氣時有一斤肉。平時的飯菜很簡單,飯是糙米煮的,菜通常只有一個:咸菜、白菜幫子或豆花中的一樣。

天祿灶的老板娘很刻薄,給鹽工們吃的咸菜都舍不得給好的,盡是放臭了的或是弄臟了的,而且不給他們吃辣椒,說“辣鮮辣鮮又吃一碗”,怕他們吃了辣椒開胃,又要多吃飯。

這天的菜是豆花。豆花本來蘸辣椒吃很香,但由于不準吃辣,作料只是一點醬油。那醬油還不是純的,加了許多的鹽,準確地說只是在一碟鹽里滴了一些醬油,讓那個鹽有點醬油的顏色而已。醬油要花錢買,鹽卻要多少有多少,這樣的豆花調(diào)料,吃起來當然只有一個咸味。

一個踩炭工把碗一丟說:“吃豆花沒點辣子,吃起來真是不痛快!”他姓鄧,因為踩炭工稱為炭老官,所以鹽工們都叫他鄧老官。

其他鹽工紛紛附和:“就是,吃起來寡淡無味的,真是沒勁!”

“連點辣子都舍不得給吃,太過分了!”

“老板不厚道,老板娘也刻薄,真是天生一對?!?/p>

“昨天我看到老板娘做了豆瓣醬正在曬,要是能有點豆瓣醬下飯就好了?!?/p>

聽到這話,鄧老官說:“有了!我有個主意,能讓大伙吃到豆瓣醬!”

“得了吧,老板娘這么摳門,你能有什么辦法讓她舍得把親手做的豆瓣醬給我們吃?”眾鹽工都不信。

“你們就看著吧!”鄧老官一邊說,一邊拿了個空碗,放了點飯進去,又放了些帶醬油的鹽,使勁把它搗成糊狀,找來一根小竹筒放進去,出門去了。

大伙紛紛猜測,搞不清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正說著鄧老官回來了,一臉得意地說:“等著瞧吧,明天就會有豆瓣醬吃了!”

蒲文忠忍不住問:“你到底用的什么方法呀?”

“說穿了也不稀奇,我把搗成糊的飯用小竹筒擠到曬著的豆瓣醬上,黑糊糊的一攤就像是貓屎。老板娘一看以為弄臟了,自己不能吃又舍不得倒掉,就會拿來給我們吃。”

大伙恍然大悟,都稱贊他這個主意高。蒲文忠也由衷地說:“鄧老官,你真聰明!”

“那是,我們炭老官還能不聰明?”鄧老官得意洋洋地說,“你可知道我們踩炭工為什么會叫炭老官?”

“不知道,是為什么呀?”蒲文忠問。

“這里面呀,有個故事。傳說很多年前寧河鎮(zhèn)來了一個外省人,在一家鹽灶打工,當踩炭工。他不愛說話,整天悶頭兒干活,誰也不知他從什么地方來的,來之前做過些什么,連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有一年龍君廟維修,原來的字壞掉了,要重新寫,找了許多人來寫都寫不好。這時正好這個踩炭工經(jīng)過,見了說:我來試試吧!眾人一聽,哄堂大笑,根本不相信一個踩炭工會寫出什么好字來。踩炭工也不多話,拿起筆就在紙上寫下‘龍君廟’三個大字,個個字剛勁有力,大氣磅礴。圍觀的人見了,嘖嘖贊嘆,頓時對他刮目相看。

“這件事傳了開來,引起了官府的注意,派人去打聽這個踩炭工的身世。結(jié)果才發(fā)現(xiàn),這人不是一般小民,是另一個省的官,由于受上司陷害,不得已殺了人才逃到這里來打工,隱姓埋名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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