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碼頭(9)

夢碎之地 作者:(加)韋恩·約翰斯頓


在碼頭后面的沃特大街上,有許多商家涂成全白的巨型倉庫,上面用巨大的印刷體字母拼寫出倉庫老板的名字,你站在眉脊山上也能看得清那些字母。用商人的名字命名的還有許多窄小的、從沃特大街通往海港路的背街,那些"羊腸小巷",房屋柵欄與房屋柵欄之間的通道。高弗巷,約伯巷,博德巷,哈維巷,克洛斯比巷。你要是一走進這些小巷,風(fēng)就會向你迎面撲來,猶如在海上你從船艙里走出來一樣。

捕獵者、捕魚者、駁船上的船員,像他們這樣的勞工才最有可能得益于社會主義。我開始在碼頭進行演講。我站在一口板條箱的頂上,菲爾丁則幫我把聽眾聚攏起來,她邁開大步,在碼頭上來來去去,用拐杖指著那些在輪船欄桿邊站成一排的水手和搬運工,固定這些船只的纜繩比我的大腿還要粗。

"約瑟夫·斯莫爾伍德,國際社會黨的正式成員,下午3點將在博德巷發(fā)表演講。

"菲爾丁大聲宣讀著我為她準(zhǔn)備的話,像是在招攬觀眾。"類似的演講你以前聞所未聞,今后也不會再次聽到,聽完之后你會終生難忘。"出于好奇、無聊、將信將疑,那些水手和搬運工走下船來,聽我演講。即使我只有16歲,但我能吸引住聽眾,盡管只有片刻時分。

我站在一口空的板條箱上,對那些聚集在我周圍、年齡比我大兩三倍的男子說道:"我來這兒是想告訴你們?nèi)绾纬闪⒐窍雽δ銈兘忉屔鐣髁x的道理。我來這兒是想告訴你們,為什么你們的孩子總是食不果腹,為什么雇用你們的人付給你們的工錢幾乎等于零,為什么你們當(dāng)中的一些人正在冒生命危險,卻是為了讓類似'紐芬蘭'號船主這樣的富人身穿吸煙服 ……"我這一生從沒見過吸煙服,但在我如饑似渴讀過的霍拉肖·阿爾杰 的小說中,主人公們總是從那些身穿這種便服的人那兒首先得以發(fā)跡,而后自己也立志要穿上這種便服,因此,我猜想自己這樣說不會有錯。(我心里老是莫名其妙地想著、修正著一個阿爾杰式的神話:我要出人頭地,但不是由窮變富,而是由無名小卒到世界聞名,而且要實現(xiàn)這一目標(biāo),我選擇了社會主義作為最佳途徑,從而把最先啟迪我實現(xiàn)自我完善的人物作為自己不共戴天之?dāng)?。)我總是對那些人講,他們之所以勞作,是為了讓富人們富有;即使阿爾杰沒有為我提供什么富貴的玩意兒,但菲爾丁提供了;即使不是吸煙服,那就是銀質(zhì)痰盂、金質(zhì)香煙盒、喝白蘭地用的高腳小口酒杯、鼻煙壺、綢緞拖鞋、波斯地毯。當(dāng)我提到有些人"寶物滿屋"時,那群搬運工當(dāng)中響起一陣憤慨聲,不過,什么是"寶物",我的那些聽眾顯然不比我知道得更多。

我曾經(jīng)在菲爾丁的敦促下,抨擊過"一生收藏華而不實便宜貨"的那些人。不過,這并沒引起任何反應(yīng)。事后菲爾丁告訴我說:"講得很好。圣約翰斯的有錢人今后再也不會那么急不可耐地收藏華而不實的便宜貨了。"

一天,就在菲爾丁沿著碼頭一邊行走,一邊為我招徠聽眾的時候,一個站在船舷邊的男子朝她吼道:"親愛的,你在下面嚷啥來著?"這人身材粗實,紅色的頭發(fā)快要謝頂了,肚子鼓在欄桿之間,襯衫和褲子下面好像藏了塊大石頭。"你是來禁酒的?"他問。

"是來飲酒的。"菲爾丁回答。

他揚起眉毛問:"啥意思?"

"我是來給你這個烏龜頭開竅的。"菲爾丁說,"看來你這個烏龜頭還不小嘞。"

"哈哈,的確不小。"他一邊說,一邊搓著自己的胯部,引起船舷兩邊其他男人齊聲哄笑。菲爾丁趕緊把臉扭向一邊,不讓他們看見她笑,而我卻十分震驚。我沿著碼頭朝她跑去。

"那根拐杖很長嘛。"我聽見那人在說,"上面那個頭也不小嘛!你是不是也喜歡大龜頭呀?"

"你不在家時,你老婆一定很想你吧。"菲爾丁大聲叫道,"不過,你沒填的洞

肯定哪個好心人為她填上了。"船上的男人都笑了。

"夠了。"我一邊說,一邊朝那個紅頭發(fā)揮舞著拳頭。他仰面大笑起來。

"菲爾丁,你不該這樣跟他們瞎扯。也許你根本就不該到碼頭上來。"我說。

"他是你的伙計嗎?"那個紅頭發(fā)說,"難怪你離不開那根拐杖-"

"你想不想聽解釋……"我高聲說道。菲爾丁把手放在我肩上,把我的身子扭過來,背朝著船。

"斯莫爾伍德,好在你來了,謝天謝地。"她說,"我看那家伙要耍無賴了,還不知道該怎么對付他呢!"

"滑稽可笑。"我一邊說,一邊轉(zhuǎn)過身,朝那個紅頭發(fā)揮動著拳頭,像是要報仇的樣子。"你敢下來聽解釋嗎?"

"不要生氣。"她說著,一只手把我轉(zhuǎn)過來,"不過,我看他要比你更能解釋。

我們還是離開這兒,讓他覺得是他把我們嚇跑的。"

我告訴菲爾丁自己要去紐約是在20歲的時候。此前對社會主義的推銷毫無進展,在讀了約翰·里德 的《震撼世界的十日》之后,在發(fā)現(xiàn)他曾為設(shè)在紐約的新世界社會主義報紙《召喚》工作過之后,正如菲爾丁所說的那樣,我接受了"《召喚》對我的召喚"。

"要是你跟我一道去,那就太好了。"我說,這是我迄今對她最近乎于示愛的表達(dá)。

"去紐約?"她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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