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頰上有些冷，我伸手去摸，發(fā)覺自己滿臉淚水。我用被子抹著臉。

“又怎么了？”安妮睡意朦朧地問。

“沒怎么?！?/p>

“你失寵了?！被羧A德舅舅斥責(zé)道。他在埃爾特姆宮大廳內(nèi)，從長長的木頭餐桌那端看過來。家臣們在我們背后的門邊把守，大廳里只有兩三條獵狼犬和一個睡在爐灰堆上的仆童。身著霍華德家制服的侍從們守在大廳另一頭的門口。這座宮殿，這座國王自己的宮殿被霍華德家戒嚴(yán)，以供我們暗中密謀。

“你眼看要得手了，卻突然失寵。你做錯什么了？”

我搖搖頭。這太私密了，沒法擺到御席硬邦邦的桌面上，呈給面容僵硬的霍華德舅舅聽。

“我要個說法，”他說，“你失寵了。他已經(jīng)一個星期沒正眼看你了。你做錯什么了？”

“沒什么?！蔽倚÷曊f。

“你肯定做了什么。格斗那天他還把你的絲巾藏在胸甲下面?？隙ㄊ侵竽阕隽耸裁慈菒浪氖??！?/p>

我用怨責(zé)的眼神看著哥哥喬治，他是唯一一個可以告訴霍華德舅舅有關(guān)絲巾的事情的人?？伤柭柤纾冻霰傅谋砬?。

“國王弄丟了我的絲巾，他的侍童把它交給了瑪麗王后?！蔽艺f。我的嗓子因緊張和痛苦而縮緊。

“然后呢？”父親嚴(yán)厲地問。

“她交給了王后。王后還給了我?！蔽铱粗粡垙垏?yán)酷的面孔?！八齻兌济靼走@意味著什么了。”我絕望地說，“我們回家的路上，我對國王說我不樂意他把我的信物曝光?！?/p>

霍華德舅舅猛吐一口氣，父親扇著桌子，母親扭過頭去，仿佛看到我都讓她受不了。

“真有她的，”舅舅瞪著母親，“你還和我保證她的教養(yǎng)沒有問題。她在法國宮廷待了大半輩子，居然像個干草堆里出來的牧羊女一樣抱怨他。”

“你怎么能這樣？”母親只問我一句。

我面紅耳赤，埋下頭，看見自己沮喪的臉倒映在擦亮的桌面上。“我不是有意要搞砸的，”我小聲說，“我很抱歉?！?/p>

“也沒那么糟，”喬治站出來圓場，“你們想得過于悲觀了。國王不會氣太久的。”

“他氣得像頭熊，”舅舅大喝道，“你不覺得這個時候西摩家的女孩們正在給他跳舞嗎？”

“她們都沒有瑪麗漂亮，”我的哥哥堅(jiān)持道，“他會忘記她說過什么失禮的話。也許他因此更喜歡她呢。這說明瑪麗不是奴顏媚骨，說明她性格比較剛烈?！?/p>

父親點(diǎn)點(diǎn)頭，有點(diǎn)被說動了。但舅舅用他的長手指敲著桌面，說：“我們怎么辦？”

“帶她離開。”安妮突然說道。她以一個后發(fā)言者經(jīng)常采取的方式，立刻引起了注意，只不過她語氣中的自信是強(qiáng)加上去的。

“離開？”舅舅問。

“對。帶她回希佛。告訴國王她病了。讓他以為她悲痛欲絕了?！?/p>

“然后呢？”

“然后他就會想要她回來。她可以想怎樣就怎樣，而她唯一要做的……”安妮露出她刻薄的淺笑，“唯一要做的就是在她回來以后，用優(yōu)異的表現(xiàn)迷倒信教世界里最有涵養(yǎng)、最睿智和最英俊的王子。你們覺得她辦得到嗎？”

在一陣冰冷的沉默中，母親、父親、霍華德舅舅，包括喬治都默默審視著我。

“我也懷疑，”安妮自鳴得意地說，“但是我能好好教教她，足以讓她爬上國王的床，至于之后她會怎么樣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霍華德舅舅仔細(xì)看著安妮?！澳隳芙趟绾伟盐兆?？”他問。

她昂起頭，微笑著，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爱?dāng)然，一陣子是沒問題的，”她說，“他畢竟是個男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