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越來越像個出色的朝臣了，我可愛的妻子?！蓖P利在一旁說。

“我嗎？”

“你剛進(jìn)宮時單純得像張白紙，幾乎沒被法國宮廷打磨過，可現(xiàn)在銅臭味好像都鉆到你骨子里了。還有什么事你做的時候是不動心機(jī)的？”

一時間我很想為自己辯白一番，但我看到安妮和國王說了句什么，他回頭瞥了王后一眼。安妮把手溫柔地搭在他袖口，又軟語一番。我不再看威廉，也聽不見他的話，只是看著我愛的那個人。我看到他寬闊的肩膀弓起來，垮下去，仿佛他的能量被抽干了大半。他瞪著王后，仿佛遭到她的背叛，表情脆弱得像個孩子。安妮轉(zhuǎn)過身，這樣他就被其他的宮人們擋住了。喬治走到王后面前問是否可以跳舞，以免她發(fā)現(xiàn)安妮剛剛把悲慘的消息潑向了國王。

我再也受不了了，躲開嚷嚷著要跳舞的宮女們走向亨利，我擠過安妮身邊，走到他面前。他面色慘白，神情哀慟。我拉起他的手，只說了一句：“我的愛人呵?！?/p>

他馬上抬起頭。“你也知道了？她的女侍從都知道了？”

“我猜是的，”安妮說，“別怪她不愿您知道此事，這可憐的女人，這是她最后的希望，是您最后的機(jī)會，陛下?！?/p>

我感覺到他捏緊了我的手。“預(yù)言師還說……”

“我知道，”我柔聲說，“她也許是被賄賂了?！?/p>

安妮溜走了，只剩下我們兩個人。

“我和她共枕，那么努力了，還希望……”

“我為您祈禱了，”我輕聲說，“為您二位。我多么希望您能有個兒子，亨利。上天為證，我渴望她能給您一個合法的繼承人，比任何愿望都來得迫切?！?/p>

“但現(xiàn)在她不能了?！彼淖煜耖l門一樣緊閉。他就像一個寵溺的孩子沒能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不能，再也不能了，”我確定地說，“都完了。”

他猛地甩開我的手，轉(zhuǎn)身就走。他飛快地大步穿過舞池，跳舞的人們紛紛閃開。他奔向坐在座位上微笑的王后，用大到所有人都能聽見的嗓音說：“我聽說你再次行經(jīng)了，夫人。我真希望是你親口告訴我的?！?/p>

她立刻看著我，用嚴(yán)厲的目光譴責(zé)我泄露了她最隱私的秘密。我微微搖搖頭。她在舞池中找到安妮。她拉著喬治的手，一臉茫然地看著王后。

“我很抱歉，陛下，”王后保持住最大的尊嚴(yán)說，“我本應(yīng)該選擇一個更合適的時機(jī)與您討論此事?！?/p>

“你本應(yīng)該選擇一個更當(dāng)緊的時機(jī)，”他糾正說，“不過既然你身有貴恙，我建議你遣散眾人自行休息?！?/p>

王后的一些侍女馬上弄清楚了狀況，與旁邊的人竊竊私語。但多數(shù)人只是呆立著，看著驟然間火冒三丈的國王和面色蒼白、默默容忍著的王后。

亨利轉(zhuǎn)過身，像召喚家犬一樣，向他的伙伴—喬治、亨利·珀西、威廉、查爾斯、弗朗西斯[弗朗西斯·韋斯頓（1511-1536）：亨利八世的侍官]—打了個響指，一言不發(fā)地帶著他們走了。我很高興在這些人中哥哥喬治向王后行的禮最恭敬。她沉默著任由他們離去，然后起身，靜靜地走回自己的起居室。

仍在徒勞演奏的樂師們音律越來越亂，最后徹底沒聲了，左顧右盼等候命令。

“快走吧，”我突然不耐煩地說，“沒看到今晚已經(jīng)沒有人要唱歌跳舞了嗎？這里沒人需要音樂了。真要命，誰還會想跳舞。”

簡·帕克驚奇地看著我。“我還以為你會很高興呢。國王和王后交惡了，而你正好撿個便宜，像撿陰溝里的爛桃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