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種情況,被日本人當成日本人,這種情形不多見,但還是隔三差五會出現(xiàn)。每當在國外(不是在日本)遇到日本人開口和我點頭哈腰說日語時,我就覺得可樂:你們?nèi)毡救瞬皇巧钚抛约菏桥c眾不同的特殊民族嗎?日本曾流行"日本人論",認為日本不僅社會文化獨特,連人種也與其他亞洲國家沒有關系。所以,當日本人在國外被當做中國人時,大多數(shù)日本人都有幾分不悅的感覺。日本人有民族優(yōu)越感,日本比中國富裕,自然不喜歡被當做中國人。一位日本教授在一篇文章中承認,如果外國人把日本人誤認為中國人,他的感覺好似一個大學教授被當做一個售貨員一般??墒牵斎毡救艘舶阎袊苏`認做是日本人的時候,那么日本民族特殊論也就不攻自破了。
第三種情況,被中國人當成日本人。偶爾遇上這種情形,我就上下求索,不知道是穿錯了什么,還是動作不夠協(xié)調(diào),抑或是頭發(fā)亂得跟小泉似的?郁悶??!
記得有位愛國的中國作家呼吁中國人在國外被當做日本人的時候一定要及時糾正。但我看,中國人被誤認為日本人或者日本人被誤認為中國人,有時候也不妨順水推舟將錯就錯。一次在巴黎街邊路過一個賣雜貨的Tabac,法國人在這里排起了長隊,大多數(shù)是來投注Loto(國家彩票)的。在店門口坐著一位30多歲的男人,耳邊掛著耳機,想必是在聽音樂,胳膊彎兒里摟著條小黑狗,左手里卻端著一個塑料杯,里面有幾個古銅色(bronze)的鋼 兒(coins)。正是:遠看是休閑的,近看是要飯的。我熟視無睹地從這人身邊走過,腦子里想起法國前總理米歇爾羅卡爾(Michel Rocard)在談到非法移民時的一句名言:"法國無法容納世界上所有的貧困。"同理,法國街上的乞丐到處都是,也不能指望像我這樣的路人會給他們中的每一個人施舍,更何況這么一個史上最闊的叫花子。結果,我走過去之后,突然就聽到身后傳來狂躁的叫罵聲:"Salaud le Japonais(日本人,混蛋)!"
原來是一個不太美好的誤會,我無言以對,正所謂此時無聲勝有聲。類似這樣的誤會是海外華人幾乎天天都要碰到的事情,對此有人高興有人愁。巴西華裔作家袁一平在《啼笑嫁巴西》一書中描寫了一個叫做"大老錢"的人物。一次大老錢到銀行付款,進門一看柜臺前大擺長龍,不排兩個小時的隊別想辦成事,于是就厚厚臉皮,加塞兒擠到隊伍前付了賬單。排隊的人們站得腿酸心焦,不會對此視而不見。見大老錢一不殘疾(handicap),二不年邁體弱(aged and fragile),卻死皮賴臉地插號,當然不能咽下這口氣。一位老先生首先發(fā)火,責罵大老錢說,"你這個日本人,一點兒不守規(guī)矩,真不像話!"大老錢沒做任何解釋,尷尬一笑走了。他嘴里自我安慰地嘀咕,反正罵的不是我,我不是日本人。沒事!然而一旦大老錢做了好事,他總是把榮耀貼在中國人的臉上。一個冬天的晚上,他幫一家中國教會(Chinese Church)為棲身橋下的叫化子發(fā)食品。那幫窮人們領到了面包和牛奶,直抱拳作揖,感激涕零。因不知施舍者尊姓大名,就一個勁地點頭哈腰說,謝謝日本人,日本人真好。大老錢當即糾正道:"我們不是日本人,我們是中國人。知道嗎?中國人。"大老錢的邏輯是這樣的:"時間一長,巴西人就以為,凡是壞事都是日本人干的,凡是好事都是中國人做的!""大老錢"的不懈努力可能是徒勞的,因為這樣的小把戲日本人也會玩。臺灣作家三毛在《親不親,故鄉(xiāng)人》中也描述過中國人和日本人在國外被弄混的軼事。文章中的三毛對日本朋友莫里說:"你知道嗎,我在撒哈拉沙漠(Sahara Desert)住著的時候,為了偷看當?shù)厝讼丛璧娘L俗,差點沒給捉去打死。后來有人懷疑到是我,我當然死也不承認,硬賴給你們?nèi)毡救?,嘿嘿,聰不聰明?莫里這個日本人也不是好惹的,他居然露出壞壞的笑容,和三毛握手:"每當我在國外做了什么不太體面的事情時,偶爾也會變成中國人哩!"三毛怒罵:"丑惡的日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