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族特權(quán)被取締了，皇室的珠寶也一件一件被毀掉了，沒有多少幸存下來。這些幸存下來的珠寶有巖晶面板的都鐸鹽鐘，英、法國王的皇家金酒杯、皇家的銀勺子，還有“三位一體”。

在早期的斯圖亞特國王的肖像里，他們長得都很像，就好像是親兄弟一樣。他們那幾代人都像浸過油的寶石一樣冷酷、威嚴(yán)。畫像是用來作宣傳的，所以充滿了超凡的魅力，他們的無能也都被掩蓋了，總是會有人說奉承話。到1625年，查理一世的內(nèi)閣部長就已經(jīng)記錄，他是如何把所有能找到的珠寶包括“三位一體”都送到哈維奇碼頭。國王命令他的白金漢宮公爵和荷蘭伯爵帶著十件貴重珠寶到尼德蘭去典當(dāng)，口信內(nèi)容如下：這些珠寶首飾具有很高的價值，它們中有很多都?xì)v史悠久，已經(jīng)由英國皇室保管了很多年。

典當(dāng)?shù)脕淼腻X讓查理的王權(quán)繼續(xù)維持了二十年?！叭灰惑w”后來被贖回來，還被重新鑲嵌了新的珍珠和平面切割的鉆石。但隨著革命一步一步地迫近，在1645年時，王室再沒有資金來應(yīng)付這一切，王后亨麗埃塔·瑪麗婭只好帶著寶貴的都鐸王朝珠寶逃到了荷蘭。她的包里面帶著桑西鉆石、葡萄牙之鏡、亨利八世排第二位的珍寶——紅寶石項圈，以及“三位一體”。

斯圖亞特賣掉這些貴重珠寶就和當(dāng)年巴塞爾和伯爾尼的地方官要賣掉它們一樣困難，因為沒有人能買得起它們。一些不那么貴重的珠寶最后被典當(dāng)給了埃普龍公爵，還沒被贖回就又被轉(zhuǎn)手賣給了紅衣主教馬薩林。人們說紅衣主教馬薩林喜愛寶石的程度勝過他愛上帝?！叭灰惑w”不在這些被出售的珠寶之列。亨麗埃塔給她的丈夫運送回去大量的火藥、卡賓槍和錢，但是這些也沒能幫他贏得戰(zhàn)爭。

1649年8月9日，亨利·邁奧德梅爵士簽署了英國共和政體文件，英國的皇室垮臺了。邁奧德梅作為珠寶的保管者，被人們稱為鉆石流氓。皇室特權(quán)不存在了，那些寶石有些被賣掉，有些則被用錘子砸爛。

“現(xiàn)在，愛德華垮臺了，”古董收藏家托馬斯·福勒這樣寫道，“他的皇位被推翻了，衣服被扯破了，皇冠被熔化了，我們現(xiàn)在的時代認(rèn)為，這些都是迷信的遺物?！蹦莻€時代的財產(chǎn)清單就是一份財產(chǎn)流失目錄，讓我們知道了寶石是多么的脆弱。一把褪色的骨梳、從阿爾弗雷德那個時候就開始用的祭祀涂油用具，還有被稱為“巖石紅寶石”的黑太子紅寶石，包裹在紙里，就賣十五英鎊。

阿爾弗雷德的皇家飾物，鑲嵌著小寶石，還有兩顆小鈴鐺。

一件深紅色平紋皺絲有里子的長袍，5分錢。

一件真絲長袍，很舊了。

一把舊梳子，不值錢。

皇室的珠寶就這樣被毀了。但“三位一體”卻不在其中，它還是完整的，輾轉(zhuǎn)流傳于銀行家、商人還有皇室成員的手中，最終被肆意揮霍的斯圖亞特人保留了下來。

我的名字叫凱瑟琳·斯特恩，這就是我從頭到腳的標(biāo)記，我的腳注。我在找一件三角形的珠寶，它由粗金連接在一起。

我在路上讀我寫的東西，在不同旅店相似的房間里讀我寫的東西。在其中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故事，雖然這故事不是我的。故事的開始是在它原本歸屬的地方，六百年以前，在勃艮第的公爵封地。這就是寶石的開始，就是我寫的東西。“三位一體”并不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但我的生活是“三位一體”故事的一部分。這是個視角的問題。

這件寶貝很古老，已經(jīng)差不多五百年了。我只從“三位一體”的經(jīng)歷中看歷史，就像是拿倒了望遠(yuǎn)鏡。它曾經(jīng)屬于勃艮第的公爵、伯爾尼的地方官、福格爾、都鐸王朝，還有斯圖亞特王朝。二十代人轉(zhuǎn)瞬化為塵土。

我想再過些年，寶石就不再是財產(chǎn)了。它們將成為擁有者。“三位一體”就像個皇冠，或者圖坦卡蒙的第三個雕刻精美的石棺——最里面用錘薄了的金子做成的那個。這些東西都成為它們過去的擁有者?！叭灰惑w”曾經(jīng)是很多人生命的轉(zhuǎn)折點，我只是其中之一。我就是個腳注。

六百年來，有很多人像我一樣，我們都想要同一件東西。這樣一種迫切的欲望把我們聯(lián)系起來，使我們的生活不斷重復(fù)著?，F(xiàn)在也許還有些人和我一樣在尋找著“三位一體”，雖然我不知道他們是誰。如果有運氣的話，我將永遠(yuǎn)不會知道。在這五年里，我已經(jīng)漸漸變得很擅長做正在做的事情了。我可以買寶石，再賣了他們，把他們運過不同的邊境。有時候做女人是有幫助的，也有時候不是這樣。盡管有限制，但寶石還是會移動的。它們被裝在摩托艇、飛機、出租車，綿羊的尾巴下面，甚至是旅行者的腸子里。它們被從伊拉卡卡運到大馬士革，再到巴格達(dá)，到日內(nèi)瓦、倫敦、東京。一筆了不起的機智的交易，總會不停的運動。

我在找一種寶貴的、可以感知的真實的東西，這是我生活的價值所在。我曾經(jīng)拿到過需要特權(quán)才能觸摸到的寶石，以及一塊帶著幻影之星的青蛋白紅寶石，從一個被埋葬的帝王嘴里面掏出來的用羊脂玉雕刻的蟬。還有特洛伊金戒指，我把它戴在戴結(jié)婚戒指的手指上，從安卡拉把它帶了到洛杉磯?？傆幸惶?，我會找到“三位一體”的。我知道我的生活目標(biāo)。

在珠寶商伊斯梅那里發(fā)生的事已經(jīng)過去三十個小時了。我想到了那個年輕人皮帶上的槍，還有他盒子里裝的那顆假寶石。我真希望能相信自己和他沒有任何相似之處，但是那個商人說對了。他看著我的時候，看到了他自己身上的一些東西。這種探求，抑或是寶石交易已經(jīng)改變了我。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我做的生意是受人尊敬的，但也是殘忍的。對于以寶石為生的人來說，寶石不只是裝飾品或者貨幣，它是一種毒品，一種結(jié)晶的海洛因，一種極度的迷戀。它會帶來暴力。

在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在鉆石的國度，有受過專業(yè)訓(xùn)練的敢死隊專門洗劫平原上的村落。這些敢死隊的成員有些還是孩子，有些才十歲。一個鉆石專家曾對我說，訓(xùn)練小孩子很便宜，也很容易。有時候，他們拿槍就像拿玩具，當(dāng)然也有時候不是這樣。

在哥倫比亞的姆佐，有些人賣從政府的礦里撿來的祖母綠。那些寶石在房間里藏著，買主賣主討價還價，最差的寶石被放在雪松油里面。每個交易人都拿著一把槍，放在手提包里，或者別在腳踝上和胯上。“我老婆挺高興的，”一個戴著金耳環(huán)的男人說，“她有臺電視機，還有只奇娃娃狗。這就是變化啊?！痹谀切┑V里每天都會發(fā)生兩起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