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她錯了。關(guān)于我，她錯了。我沒有說什么?！澳銢]有回答我的問題。”

“如果我想談?wù)撐易约?，我就住在巴黎了。我不想談?wù)撐易约?。”格羅特在一個米粒圖案的陶盤子里熄滅她的雪茄。她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眼睛比剛才顏色深了，是灰色的?！拔蚁胝?wù)勀?。?/p>

我聳聳肩。“沒什么可說的。”

“當然有。”

我坐進沙發(fā)里，沙發(fā)發(fā)出了一種動物的聲音。

“??？你覺得你是普通人嗎？你做的是普通的事兒嗎？”

“差不多吧?！?/p>

“差不多！”她停下來喝了口酒，在玻璃杯放在嘴邊，眼睛還盯著我?！安詈芏喟?。你結(jié)婚了嗎？凱瑟琳·斯特恩？”

“沒有，問我別的問題。”

“從來沒有？”她真的很吃驚，這讓我笑起來。我搖著頭。“你有家嗎？”

“有個姐姐?！?/p>

“你們關(guān)系好嗎？”她在揣摩著我。我就是個帶著珍珠的偵探。我又搖搖頭?！澳蔷褪钦f，你是一個人。那你為什么想要“三位一體”？”

這讓我毫無防備，不是因為話題的轉(zhuǎn)換，而是這問題的精明機敏。這也是我要問自己的，如果我能問的話。

“因為——”我想打開自己的腦袋，就像打開手表的后蓋兒，或者打開一只螃蟹的殼。我的全部生命就這么明明白白地擺在那兒，一幅肉身的結(jié)構(gòu)裝置。但不是這樣，從來就沒有那么簡單過。“我就是想要，因為它很完美，是件完美的珠寶?！?/p>

“?。恳苍S你是對的?！备窳_特不再看我了。她從沙發(fā)的后面拿出一個有凹痕的雪茄盒，從里面拿出一支巴拿特拉雪茄和火柴，點燃了雪茄，吸著它?！案嬖V我，你有沒有聽說過安第斯皇冠？”

“沒有?！?/p>

“沒有？”她臉上又是一幅吃驚的表情，啞劇演員的表情。這讓我想起洋平，陌生人的糖?！拔乙詾槟闶莻€寶石專家?！?/p>

“寶石專家，而不是皇冠專家。給皇太后打個電話問她吧。”

她的目光離開我，好像我挫敗了她?！拔蚁Ｍ隳苤赖帽冗@個多一點兒。安第斯皇冠是西班牙征服者制造的。那是一件他們征服安第斯以后制作的工藝品，或者他們本來是那么想的。他們把得到的最美的東西都放了進去。它是用一整塊金子雕刻的，一百磅的印加礦石。這是四個世紀以前的事了。他們在這個皇冠上鑲嵌了四百五十三顆祖母綠——”

“你覺得祖母綠很俗氣？”

“它們當然很俗氣。但如果你以那樣的一種熱情來追求庸俗的東西，它就變成一種新的風格了。四百五十三顆祖母綠，里面最大的一顆有四十五克拉重。那顆寶石是從印加國王阿塔華爾帕的身上得到的。”

她講話的時候，煙霧在她身邊圍繞。從外面?zhèn)鱽砜ㄜ嚀Q擋的聲音，好像很久以前的一樣。

“幾個世紀以來，大部分歐洲的珠寶商都認為安第斯皇冠是一個神話。它被看成是寶石圣杯。但它只是帶有傳奇色彩而已，并不是神話。它還存在著。”

“真的嗎？”

“你不相信我？它甚至還有自己的秘密部隊保護，圣靈感孕協(xié)會?！彼涯侵а┣逊旁谔毡P里，小心地沒有碰到燃燒的煙灰。她呼出一口煙。“安第斯皇冠，我不知道它算不算完美的珠寶。但是還有很多東西，很多手工藝術(shù)品，都可以被這樣評價。你不同意嗎？”

“也許吧?！?/p>

“當然是也許了。那么我再問你，你為什么想要“三位一體”呢？”

要低估一個老人是很容易的事。我張著嘴想說話，但卻發(fā)現(xiàn)沒什么可說的。我坐在那兒，在陽光和煙霧中眨著眼睛。她開始咳嗽，但當我看她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她原來是在大笑。

“好吧，這樣好一些。幾點了？我的手表呢？”

我?guī)退业搅耸直?。那是一只萬國表，老式的金表，古老的皮革，帶扣上有一粒老鼠屎。格羅特看了一眼小小的表盤。“上帝啊，這上面是幾點了？”

“快兩點了?！蔽艺f，但她沒有聽，她知道幾點了，不需要我的幫助。她已經(jīng)蹣跚地從沙發(fā)里站起來了，并莫名地發(fā)起脾氣來。

“你覺得我們在做什么？在這兒聊天嗎？這個時候你應(yīng)該在工作。你為什么不告訴我時間？你是留在這兒給寶石作分類的，不是來聽音樂的。你準備好了嗎？”

我聳了聳肩。她低頭看著我，好像我是另一只令人懷疑的手表?！澳憧雌饋聿幌駵蕚浜昧??！?/p>

我們出了門。她走得很快但很僵硬，好像腿不會打彎似的。如果她覺得上下樓梯有困難，也是不會說的。我跟在她后面三段樓梯遠，看著她和自己的年齡斗爭，好像有一天她摔下來的話，我可以接住她。

在房子的上面幾層，窗戶變得多了起來。我一邊走一邊撇著窗外屋檐內(nèi)的平屋頂花園。在格羅特的房子外面是老城和新城。胡椒的帷幔在陽光下曬得干枯了，變成了橘紅色和紅色，還有古老的血色。

“今天晚上，我要聽你的初步匯報。八點鐘你和我們一起吃飯?！蔽彝驴吹搅酥行牡脑鹤?，鴿子邁著八字腳在池塘周圍慢吞吞地走來走去，就像是這里的主人。哈森站在樹下面，用水管澆著地上的玄武巖石板。

“我們？”

“我有親戚在這兒，馬丁?！闭f到他的名字，她的聲音變得很溫和。她沒有提到那個女孩?！巴盹堅趶N房，哈森會來叫你的。你有什么東西戴嗎？什么珠寶首飾？”

“沒有。”我們走到大廳的盡頭，那只有一扇門。伊娃掏出一串鑰匙，在里面翻找著?！拔铱梢哉业綇N房?！?/p>

“我覺得你什么都不戴很奇怪。一位女士總是應(yīng)該戴著珠寶首飾的，為了她所想念的金子的感覺。如果你想借我的什么東西戴，可以這么做。你看到的任何東西都可以。”

“謝謝你?！蔽易屪约哼@么說，雖然這種慷慨聽起來有點刺耳。它讓人感覺來得太容易，就像是個誘餌?！澳悴皇墙?jīng)常上樓來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