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爾·莫雷洛一動不動，他高昂著頭，筆直地坐著。

十五分鐘過去了，卡羅琳一直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著他。他可能年齡不大，但身體發(fā)育得很好。他的胳膊鼓著強(qiáng)壯的肌肉，就像農(nóng)業(yè)工人。他的相貌還算不錯，甚至可以說英俊。他看上去像是出生在南美洲，而不是墨西哥，可能是在阿根廷或哥倫比亞。他的皮膚是棕色的，有幾個地方看起來不是嚴(yán)重擦傷了就是弄臟了。在昨天晚上與三個同獄犯的打斗中，他可能占有優(yōu)勢，但也不是毫發(fā)無損，他腎臟挫傷，而且有腦震蕩。她懷疑那三個同獄犯企圖雞奸他，但他們選錯了對象，他們?nèi)齻€都受了重傷。

盡管已經(jīng)讀完了報告，卡羅琳仍然繼續(xù)裝出全神貫注的樣子?，F(xiàn)在還不是跟他接觸目光的時候，這樣做是他必須接受的。在這場由她操作的危險游戲中，他得分的唯一途徑就是開口說話。

卡羅琳想，對地方檢察官辦公室來說，進(jìn)入?yún)f(xié)商判決肯定是一個不易作出的決定。如果考慮到所有的犯罪情節(jié)，她可能也要那樣做。他是一個二十歲的年輕被告，從不開口說話，如果再被他的律師描述為有心理缺陷，陪審團(tuán)就可能對他產(chǎn)生同情。如果允許他對七宗二級謀殺罪認(rèn)罪，會省下納稅人的一大筆錢。即使他們把他作為一級謀殺審判，作出有罪的判決仍然是困難的，因為他們必須證明他是蓄意謀殺還是一時喪失理智的暴力行為。即使像這樣十惡不赦的犯罪，也有可能被說成是精心策劃的行為。還有其他對他有利的證據(jù)也會在審判中浮出水面。如果地方檢察官對他進(jìn)行了審判，但最后又宣判他無罪，莫雷洛將永遠(yuǎn)不會再被提起訴訟。因為即使是文盲，也清楚被兩次判罪意味著什么。

地方檢察官還要考慮其他可能因素。如果拒絕作證或不與他的公設(shè)辯護(hù)律師合作，莫雷洛可能被宣布沒有資格接受審判。如果政府的精神病醫(yī)生最終證明他是清白的，法律還是允許他以精神錯亂為由請求無罪判決。但顧及這些因素的時候就是犯罪發(fā)生的時候。這是一個難題，因為它聽起來很荒謬，一個人必須是健全的，他才能站在法庭上請求證明自己精神錯亂。

卡羅琳開始用鞋跟敲打黃色的油氈地板。他的目光輕輕地移動了一下方向，但身體沒動。對有些罪犯，她能從他們身上迅疾地捕捉到無人知道的信息，但莫雷洛不是那種罪犯。如果她擊中他的要害，他會講話的。一項研究表明，大多數(shù)男性暴力罪犯體內(nèi)會分泌高水平的睪丸激素，這種激素會使他產(chǎn)生無法控制的性欲并導(dǎo)致殺人的憤怒。莫雷洛一定就是這種情況。她知道除了昨天晚上的三個人，每個接近他的人都保持著警覺狀態(tài)。為了讓他開口，她打算惹得他狂怒，讓他失去控制，然后再請求他不要殺死自己。她曾成功地使用過這個策略對付強(qiáng)奸犯和孌童癖者，甚至包括那些殺死受害者的罪犯。如果她能做到那樣，就能控制莫雷洛。

她從裙子口袋里摸出手機(jī)，撥通了尼爾?！拔液鼙附裉煸缟蠜]有跟你談，”她說?！澳愠酝暝顼埩藛幔俊?/p>

“你在干什么？”

“坐在一個又丑又聾的家伙對面?！?/p>

尼爾氣喘吁吁地說，“那個殺了很多人的家伙？你有必要在電話里說嗎？你不害怕他會傷害你？”

“他被鎖著呢?！笨_琳晃了一下頭，笑起來。“而且，這個家伙從紙口袋里都鉆不出來，更不要說傷害別人。他只是一個沒用的小流氓。他們說他二十歲，我看也就是十五歲。你知道，他是個漂亮的男孩。他靠為別人口交生活，然后就瘋了，開始?xì)⑷恕Ｎ腋嬖V過你，他把自己母親的頭割下來了嗎？他在監(jiān)獄里活不過二十四小時，因為監(jiān)獄里的人都痛恨殺害孩子的罪犯?！?/p>

卡羅琳肯定莫雷洛不是聾子，因為她能夠判斷出一個人是不是在聽別人說話。他不僅眨了幾次眼睛，而且嘴角也輕蔑地撇了一下。她知道，肌肉的痙攣是一種不自然的表情。如果他能為了保護(hù)自己不被雞奸而對抗三個比他高大的男人，那么，她評論他是一個男妓一定會使他暴怒。他不會永遠(yuǎn)像一座雕像那樣坐在那里，因為對一個拉丁美洲男人來說，自尊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這種事情也影響到他與律師和醫(yī)生的關(guān)系，以及其他同獄犯的關(guān)系。一個漂亮女人的忽視，是對他男子漢氣質(zhì)的污辱，何況她還取笑他的相貌。如果這是在大街上，卡羅琳肯定他不是揍她就是殺死她。

“你是在做蠢事，不是嗎？”尼爾說，他不習(xí)慣聽自己的姐姐使用這樣粗魯?shù)恼Z言?！罢埬悴灰嬖V我你在引誘一個兇手，我不希望你和我通電話時正在被一個瘋子追殺?！?/p>

卡羅琳說，“你現(xiàn)在什么都做不了，只有用嘴說了?！?/p>

尼爾又開始沒完沒了地說他自己的問題，不覺二十九分鐘過去了。一個看守的臉出現(xiàn)在窗口，卡羅琳豎起大指向他示意，然后他就離開了。她看到莫雷洛脖子上青筋暴起，就彎下腰假裝從公文包里摸東西，以便可以從桌子底下偷看一下，確認(rèn)他仍然能控制自己。她看到他的手很小，甚至比自己的還小。一切都還好，她看到公文包一邊的口袋里有一包口香糖，就拿出了一塊。她把口香糖放在舌頭上，在卷到嘴里之前讓它停留了片刻。莫雷洛舔了舔嘴唇。在拘留所里，即使一塊口香糖也是令人垂涎的東西。拘留所不同于監(jiān)獄，沒有小賣部。除非親戚或朋友給他送東西，一個罪犯在登記之后只能擁有分發(fā)給他的東西。

“你看，親愛的，”她說，“我會在以后像我說的那樣給你打電話。我正需要打發(fā)時間，也想聽到你的聲音。你是不是想——”

手機(jī)突然“砰”的一聲從卡羅琳手里飛了出去。莫雷洛用腳把她的椅子舉起來，離地面有幾英寸。她抓住椅子邊以防摔倒，然后找她的手機(jī)，但是沒有找到。當(dāng)聽到嘎吱嘎吱的聲音時，她轉(zhuǎn)過身，但那時候，她只看到一團(tuán)亂七八糟的金屬和塑料堆在地板上，而莫雷洛完全像剛才一樣又坐回座位上。

卡羅琳想，他的手腳都戴著鐐銬，以便把他束縛在房間里。沒有人能移動得那么快，而且碾碎一部手機(jī)需要非常大的力氣?？_琳伸手想去按按鈕，請求幫助。

不，她想，然后縮回了手。她不能讓他達(dá)到目的?！懊鎸φ局　彼舐暫爸?，站起來把桌子踢到一邊?！罢瘴艺f的做！把手放在我能看見的地方?！?/p>

鮮血滴在他橙色的連身衣上，原來他右手靠近拇指的地方有一塊皮膚被撕裂了，卡羅琳估計那是手銬蹭的。他詭密的一絲微笑告訴她，他對自己剛才做的很滿意。她憤怒地瞇起眼睛?！拔铱梢愿蚁胝劦娜魏稳嗽谌魏螘r候談話，混蛋，”她沖他咆哮著。

莫雷洛仰起頭來笑了。他走向墻壁的時候碰到了她。他的氣味很清新，就像象牙牌肥皂或洗衣店的清潔劑。她第一次走進(jìn)這個房間，就注意到了這股氣味。這種原來就讓她反感的氣味使她害怕，莫雷洛有沒有感覺到這一點？

當(dāng)她猛地回過頭時，他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些什么，但聲音太低，聽不清。他們就以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