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熱情地用胳膊摟著我,陪我去餐廳。那里的人正在玩撲克游戲,桌上絕對有三四萬的現(xiàn)鈔。我的向?qū)ХQ自己為克里夫(Cliff),他是個高級的黑暗之王成員,年近五十,在幫派里的職務(wù)類似于顧問,向新的老大們提供建議?!昂昧?,兄弟們,聽著!”他說著,試圖要引起玩牌那些人的注意。他們瞄了我一眼,“這是我們新任的公關(guān)主任,”克里夫說,“這位教授要幫助我們傳聲說話。在離開以前,一定要跟他聊一下?!?/p>
我不寒而栗。正坐在沙發(fā)上,手里拿著一瓶啤酒。他只是笑著聳聳肩。我的腦子里冒出了兩個想法。一方面,有信心邀請我來,并且提名我做這樣一個顯赫的職位(盡管我也隱約覺得,我是一個超現(xiàn)實的惡作劇里被捉弄的那一個;或者他們只是在測試我的勇氣),這讓我印象深刻;另一方面,我知道這些人們管理著一個有組織的犯罪集團,我怕自己正在跌入一個永遠也無法爬出的深淵。我曾經(jīng)一次次試圖撇清自己與這個幫派的關(guān)系,或者至少表明我的中立性。但是在幾年以前的警告言猶在耳:“你或者跟著我,或者是跟著別人?!痹谶@個世界上,沒有中立這回事,沒有像我的學術(shù)領(lǐng)域里的諸規(guī)則所陳述的那種中立。
我參加了幾次這種黑暗之王的高層集會。盡管沒有做任何正式的訪談,但是僅僅在幾個月里,我已經(jīng)能夠通過跟他們待在一起,而學到大量幫派大老和他們在生意上的事情。慢慢地,他們似乎忘記了我還在那里,或者他們只是根本不在意。他們很少公開談及毒品,除非是在提到某位供貨商的死亡,或者是粉末可卡因的價格變化。他們絕大多數(shù)時候都在談管理成本:如何讓低級成員們待在線上,如何最好地賄賂租戶主席和警官,哪一家當?shù)氐钠髽I(yè)愿意轉(zhuǎn)移他們的現(xiàn)金。
我的確有一點擔心,害怕將來某天會被要求在某篇新聞稿里,或者是媒體訪談里代表黑暗之王。但是這一擔心還不足以阻止我參加邀請我的盡可能多的派對和撲克游戲。我有時會跟的上司們開玩笑說,我的確沒有技能或者服務(wù)可以提供給他們。他們也從未正式任命我做他們的公關(guān)主任――或者甚至是給出過此類明確的提議,所以我猜根本就沒有此類的角色存在。
作為一個只是在近來才被提升為大老階層的年輕成員之一,通常只是安安靜靜地出現(xiàn)。他跟我說話也不多。但是我的出現(xiàn)似乎為他提供了某種價值。這會向其他人表明,具備領(lǐng)導能力以及獨一無二的資源,即他正在利用他與來自于一所名牌大學的學生的關(guān)系,來幫助重塑幫派在更廣泛世界里的形象。為此目的,幫派的大老們不斷過來跟我談?wù)撨@個幫派的歷史及其“社區(qū)―建設(shè)”的努力。在我看來,這類談話絕大部分都要打個折扣,因為我知道這樣的宣言不僅顯然是為了自利,也有著極大的夸張。
看著在這一高級俱樂部里做事,我禁不住有幾分為他自豪。到目前為止,我已經(jīng)跟著混了六年了。在某種程度上,我為他的成就能夠贏得認可而開心。這樣的想法通常也伴隨著同等程度的不安:事實上,我是從一個黑幫毒販的高升那里得到了如此之多的快樂。
現(xiàn)在已經(jīng)進入了這個幫派的領(lǐng)導層,他變得更加擔心幫派生活的基本威脅――永無止境的逮捕和入獄的威脅,受傷以及死亡。普雷斯在那次駕車槍擊中受傷數(shù)周之后,這一焦慮開始增加。開始要求我逐年回顧他的生活史,以便我在寫作他的生平時,不會錯失任何細節(jié)。這時,我的論文已經(jīng)幾乎跟沒有關(guān)系了,而且我相信,即使我一直都在猶豫是否直接說出來,他也應(yīng)該知道。逮捕行動仍然讓他緊張,而且他想要確保我忠實地記錄了他生命中的大事。他也變得熱衷于為他的母親和兒女們攢錢,以防他自己有任何不測。他甚至開始出售自己的一些汽車和昂貴的珠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