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家人吃飯真是件文明禮儀的活動。精美的食物,莊重得就像最后一頓晚餐。凱爾茜想著,舀起一勺韭菜湯。她并不想把父親家里的晚餐當成一種義務(wù),或者更糟糕的,一種審訊。但是她知道,確實有這種感覺。
菲利普輕松地聊些話題,笑容卻是拘謹?shù)?。自凱爾茜告訴他,她準備再次去探訪三棵柳之后,他的心就被潮水般的記憶淹沒了。這些天,滿腦子想的都是他的前妻,連夜晚也被關(guān)于她的記憶困擾著。這對坎迪絲似乎有點不公平,或者是一種不忠。不管他怎么告誡自己,想這些是不理智的,愚蠢的,甚至是放縱的。他還是揮之不去那種恐懼,怕自己會失去那個他為之奮力爭取的孩子。
那個孩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大姑娘了。看著凱爾茜時他才會提醒自己這一點。閉上眼睛的時候他會不斷地記起那個女孩,那項罪名。
米莉森特一直等到烤雞上來才開言。通常情況下,她討厭在用餐的時候討論不愉快的事情。但是現(xiàn)在的情況看來,她是沒得選擇了。
"聽說你明天走。"
"是。"凱爾茜端起玻璃杯喝了口水。薄薄的檸檬片在杯里浮沉。"明天一早就走。"
"那你的工作呢?"
"我已經(jīng)辭職了。"凱爾茜挑起眉毛,有一絲挑釁意味地承認道,"反正那幾乎是個志愿者工作。等我回來后,也許會在史密森尼博物館找找工作吧。"
"像你這樣來來回回地折騰,恐怕在哪里都很難找到工作吧。"
"可能吧。"
"歷史協(xié)會一直都缺兩個人手。"坎迪絲插話道,"我會幫你推薦一下的。"
"謝謝,坎迪絲。"永遠是個和事佬啊,凱爾茜想,"我會考慮一下的。"
"也許你會感染賽馬狂熱的。"強寧對凱爾茜眨眨眼睛,"給自己買幾匹馬在賽馬場上試試。"
"那是絕對不能接受的,也是不明智的。"米莉森特拿餐巾抹了抹嘴唇,"這種事對你這個年齡的人來說也許浪漫刺激,強寧,但凱爾茜年紀可不小了,應(yīng)該不會連這種事都不懂。"
"對我來說,這聽上去可是件了不得的事,在馬廄里溜達溜達,在賽場上做幾筆賭馬生意。"他聳聳肩,一邊風卷殘云般地吃飯,"我可不介意在鄉(xiāng)下待幾個星期玩玩。"
"你可以來拜訪我啊,應(yīng)該會很好玩。"
"你就覺得好玩嗎?"米莉森特有些激怒了,啪的一聲放下手中的叉子,"好玩?難道你完全沒想過這對你父親會有什么影響嗎?"
"母親--"
米莉森特不耐煩地晃晃手,打斷菲利普的話,"我們這個家庭經(jīng)歷了那么多痛苦和不快,現(xiàn)在這個女人就這么簡單地招招手,打個響指,凱爾茜就顛兒顛兒地向著她去了。這夠讓人驚駭?shù)牧恕?
"她沒有招手打響指。"凱爾茜在桌下捏緊了手。她告誡自己不能吵架,讓大家難堪,未免太糟糕了。"她問了我,我同意了。如果這傷害了你,我很抱歉,爸爸。"
"我是擔心你,凱爾茜。"
"我在想……"坎迪絲開口了,希望能平息米莉森特的怒火,挽救這個晚上的氣氛。"有必要讓你住在那兒嗎?畢竟兩地相隔也就一個小時的車程。你可以慢慢來么,經(jīng)常周末去看看就好了。"她看了一眼菲利普,揣測著他的反應(yīng),然后鼓勵似的對凱爾茜說,"這樣看起來更合情理啊。"
"如果她還顧情理,她一開始就不會去那兒。"
凱爾茜咽下一聲嘆息,往后一靠,"我又不是簽訂了什么合同。我可以隨時離開。是我自己想去。"最后這句話是對父親說的,"我想了解一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