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夫的名字叫米克。生在弗吉尼亞,長在弗吉尼亞。喜歡吹噓自己這一輩子忘掉的馬經(jīng)比別人一輩子學(xué)會的還要多。也許確是如此。五十幾年的賽馬場生涯,這個行業(yè)的方方面面他都干過了。早些年從馬童成為訓(xùn)練手,他經(jīng)??湟约菏窃诳矊幇蚕壬娜珓贂r期跨上馬背的。
20歲之前,他因為身材太小、體重太輕而與騎師無緣。雖然最終也沒從生手變成高人,他也還是穿過騎師服的。人們可不能忘了這一點。
有短短的一段時間,相當(dāng)令人難忘的,他居然在佛羅里達(dá)的一個小農(nóng)場里當(dāng)上了訓(xùn)練師。他甚至擁有過一匹騸馬--至少百分之五十是他的吧。也許那匹馬從未實現(xiàn)過它的潛力,頂多就是牽?;ㄋ频臅一ㄒ滑F(xiàn);也許它訓(xùn)練的時候跑得很快,真正賽起來卻很慢--但是米克也是當(dāng)過農(nóng)場主的,這個事實最重要。
聽說坎寧安的農(nóng)場易手之后,他又回來了。作為馬夫他已經(jīng)很滿意了,尤其是蓋布列 斯萊特看起來也有些贏家的氣派。事實上,在米克的記憶里,他確實贏了。
他喜歡看那些年輕人們都恭敬地遵從他。他們也許在背后稱他為"孔雀"--因為他老是戴著一頂亮藍(lán)色的帽子,走起路來大搖大擺,但這個稱呼是親昵的表示。
從圣塔安妮塔到皮米里克,每一個賽馬場上,無人不識米克那張消瘦的、皺紋縱橫的臉。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跑道很慢。"伯格斯評論道,小心翼翼地卷了一根煙。
米克點點頭。清晨時分的傾盆大雨已經(jīng)演繹成無休無止的牛毛細(xì)雨,不過沒關(guān)系。斯萊特的"雙倍或不跟"在泥濘的跑道上向來很出彩。
從晨練到第一場賽馬之間的時間過得很漫長。米克坐在屋檐下,看著雨滴從屋檐上落下來,一邊想著口袋里那10塊錢,心里癢癢的。他在想要不要把這10塊錢下在"雙倍"身上,讓這錢生點兒錢。
他掏出一包皺巴巴的萬寶路,跟伯格斯一起抽起煙來。
四周靜悄悄的。騎士們在營房里做蒸汽浴,準(zhǔn)備在賽馬開始前出身汗,減少一磅的重量;訓(xùn)練師們應(yīng)該在鉆研馬經(jīng);農(nóng)場主們聚在一起,享受干燥的溫暖和咖啡。馬廄里暫時沒什么動靜,但是很快會熱鬧起來的。
"看見娜奧米小姐的女兒在這邊晃來晃去真是有趣。"米克開腔道,"她一個星期前騎著馬兒去了朗肖德,又騎著馬走了,走的時候全身都濕透了。"
伯格斯點點頭,吐出一口煙。"聽說了。"
"她騎的是你那匹黑白騸馬,把握得不錯。"
"騎得跟她媽媽一樣漂亮。"
兩個打了一輩子光棍的男人坐在那兒,默默地吸著煙。
5分鐘后,米克又開言道:"那天還有個人來畜棚了。"
"是嗎?"伯格斯沒問是誰。這是他們之間交流的方式。
"很久沒見過他了。但是我認(rèn)得他,沒錯。"他把短小的煙頭扔進(jìn)一個小水洼,看著煙頭咝咝地熄滅。"我都忘了那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了,直到看見他們在一起才想起來。我也吃了一驚。我還記得斯萊特先生給坎寧安先生當(dāng)馬夫的時候。"
"是啊。大概15年前吧。后來又來了三棵柳,待了一陣。"
"待了大概一兩年吧。干活挺賣力的,從不嘮叨。除了非說話不可的時候從來不多話??偸遣惶先?。"他咯咯地笑了起來,"沒想到我現(xiàn)在還在他手下干活呢。"
"出人頭地了。"
"確實是。很多人都覺得他成不了大事,看他以前那副游蕩游蕩、到處玩牌的樣子。大家都覺得他就是個賽馬場的小混混。可我沒這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