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為了保持你模樣的一貫性、可識別性,硬要把毒素留在體內(nèi),把有價值的東西排泄出去,這可能是對你最大的傷害。這涉及到一個問題:一個藝術家,到底是應該以自己的生命為主體,還是以自己被別人看起來的樣子為主體。
我覺得作品應該是從生活狀況里自然彌漫出來的一種東西。不是說絕沒有作秀,但是只有和自己的生命相關,藝術創(chuàng)作才能是很長遠的一個過程、很長遠的一個項目。
畫畫也是我審視自己的唯一方式,畫來畫去,涂來涂去,無非是反復論證自己。心儀的創(chuàng)作狀態(tài)像是記日記,有感而發(fā)時記得密密麻麻,沒話說時擠不出一個字。畫畫比寫日記更抽象,可以在作品里把時間、經(jīng)驗,甚至各種感官體會壓縮在一起,能極大滿足探索自己、論證自己的虛榮心,還有不錯的收益。大體上還能夠讓別人為你拍拍巴掌,已經(jīng)夠心儀的了。
有人問我,哪個是你的代表作?哪個階段是你的創(chuàng)作高潮?我的答案是,所有的作品都是我的人生筆記。人非得要在人生筆記中挑出一篇,說這是我的代表作,再挑出另一篇,說這篇超出了我的代表作嗎?沒有哪一篇日記可以代表你的一生,它們只不過是你個人生命的記述。
回到開始,談到作為生活附屬品的藝術品,實際上就是生活的一部分。生活的方方面面,藝術創(chuàng)作也好,或是偶爾好奇去客串一下電影,再要么做一些普通得讓大家瞧不起的小買賣,自己有一點小算盤,我覺得都構成了對生命的一種滋養(yǎng)。藝術家需要多方面的滋養(yǎng),這種滋養(yǎng)不僅僅限于理想、不僅僅限于讀書,因為每個藝術家所獲得的這種滋養(yǎng)和能量是不一樣的。有些人好色,有些人可能借助藥物,有些人可能去讀書,有些人爭強好勝,有些人可能很卑微,但是他必須能感觸到一種環(huán)境的體溫,才能夠創(chuàng)造出好的作品,才能夠使生命得以寄生于藝術和藝術作品。也只有通過各種滋養(yǎng),你的創(chuàng)造力,或者說你的作品才會有源源不斷的供應。
藝術、藝術品和生命是一個共生體,藝術品更像是寄生在這個共生的本體上面,所以說一切歸結于你必須是一個生命,然后才有意義。最親切的、最溫暖的、最翔實的是人,最捉摸不定的也是人。一個生命在這個社會里面存在,它對方方面面都是麻木的,這就太悲慘了,沒有疑問,也沒有發(fā)現(xiàn),那么這個生命就跟一塊木頭或者跟一塊石頭差不多,這個是不能忍受的。藝術的魅力正是源自于此的,去研究,或者追著一件最有魅力的事情去創(chuàng)作,樂趣是無窮的,動力也是無窮的,我明白了藝術的本質(zhì)之后,畫東西也不太費力氣了。所以,我覺得沒有任何事情可以阻礙我去創(chuàng)作,我也不會擔心我的靈感會枯竭或者我的創(chuàng)作會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