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似乎思考了一個瞬間,轉(zhuǎn)身溜進(jìn)了小店。
他失望了,第一次這么失望。但他還是不甘心離去,他想牢牢地記住這個地點,這個小店,記清楚門和窗戶的樣式,還有周圍的一切標(biāo)志。為的是下次再來時不會認(rèn)錯,為的是在這里還會看到住在里面的少女……
他用心觀察著,默記著,肯定下次再來時絕對不會有一丁點兒差誤了,卻還是不想離開店門。他打量著這座小店:低矮、破舊,大部分空間被一塊擺著各種土產(chǎn)的木板占據(jù)了,剩余的地方,最多只能坐下兩個人。他幾次想過去買點兒什么,作為珍貴的紀(jì)念,但又不見有人出來。其實他本來什么也不想買,木板上也沒有他需要的東西,他是怕再也無緣得見這位少女。
這時,從通向內(nèi)院的小門里響起了腳步聲,像春風(fēng)吹斜了一根柳條兒似的,少女閃了出來。她一眼就看到了少年,友好地望著他笑了笑。那雙在情感之爐里煉出的眼睛像是在說:我就猜到你還在這里,你會等我出來的,我才不傻呢,看得出你對我的贊賞是真誠的……
她背著一個不大的背斗,手里拿著鐮刀,新扎了一條邦典,雖然不及剛才新娘子的那一條鮮艷,色調(diào)卻更為柔和悅目。她對著小店的布門簾內(nèi)喊:“姨母,我割草去了?!?/p>
“不是還有嗎?兩只小兔子能吃多少?”簾內(nèi)傳出一個老婦人的聲音。
“不嘛,姨母,草不多了?!鄙倥醚劢堑挠喙馄沉税⑼未胍幌拢坪踉谡f:你等著好了,不會讓你失望的。接著,帶有幾分撒嬌地大聲說,“今天天氣好,明天我整天都替你看鋪子。好姨母,我走了?!?/p>
“別走得太遠(yuǎn),早點兒回來。”屋里的姨母答應(yīng)了她。
少女水蛇般地游走了。
阿旺嘉措呆呆地立在原地,不知怎樣才好。她到什么地方去了呢?什么時候回來呢?她怎么不問自己一句什么話呢?唉,自己也笨得出奇,為什么不對她說要買一樣?xùn)|西呢?隨便買件什么都行,只要是她的手拿過的東西,即使是一粒石子,也抵得一顆珍珠?。?/p>
少女走出去幾十步了,才慢慢回轉(zhuǎn)身來。阿旺嘉措發(fā)現(xiàn)她是在尋找自己。少女猛然回頭,加速了腳步。
“啊,她生氣了,生誰的氣呢?”阿旺嘉措自語著,“咳,還能生誰的氣呢?我真傻!不,不是傻,是膽子太小了。男子漢是不應(yīng)當(dāng)膽小的……”
當(dāng)少女再次回頭的時候,看見那個英俊的少年跟著自己來了。
郊外。到處是墨綠的草地和茂密的灌木。肥胖的土拔鼠吱吱地叫著,從這個洞口鉆出來,又跑進(jìn)那個洞口,頑皮得可愛。
英俊的少年和美麗的少女各自坐在一塊大些的圓石上,相隔著五六步的距離。四周十分幽靜,什么聲音也沒有。他倆深深地勾著頭,誰也不敢大膽地看誰,誰也不知道應(yīng)該先說一句什么話。
在這里,既沒有街市的行人,也沒有店鋪的姨母,他們完全可以自由地交談,卻沒有力量推倒立在他們中間的無形的高墻。純真的愛情,總是伴隨著崇敬的,崇敬又往往帶來卑怯。只有在這種時候,人類才最能感到自身語言的貧乏,一切智慧似乎都毫無用處。
長時間的“無聲勝有聲”,使雙方都不堪忍受了。
他們的心已經(jīng)貼得很近很近,他們想出來的要說的話,卻又繞得很遠(yuǎn)很遠(yuǎn)。
“你叫什么名字?”到底是男子漢先開口了。
“我叫仁增汪姆。你呢?”少女接著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