穎寄人籬下,本就遭人微言,她整日無所事事更是引起了街坊鄰居的猜疑。母親說,要不你跟我學刺繡吧,也好打發(fā)這時日。她伸出玉蔥一般的十指,問母親,我能學會么?
先學了再說。于是母親放下案頭的活,開始手把手地教她。在此之前,穎捧著一本線裝本的宋詞,她念道:
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腸斷白蘋洲。
聞之,令人傷懷。
穎的手不及母親靈巧,常不小心扎破手指,疼得淚珠滾落。她眉頭緊皺,將被針扎傷的手指放進嘴里吮吸。但穎終究是聰明之人,一個月的光景,她已對潮繡技巧嫻熟起來。而她所繪繡的圖案,既不是大紅雙喜亦非牡丹月季,竟然是大朵大朵姿態(tài)各異的向日葵。金燦燦的好似烈日。母親問她,為何單單喜歡這花?
穎說,你知道西洋有個叫凡高的畫家么?我喜歡他的向日葵。
母親是絕然不知凡高為何方神圣的。她搖搖頭笑了。難以置信。
那日,張裁縫見到母親送往成衣店的幾幅向日葵,恍若巧奪天空之作,嘆為觀止,執(zhí)意要見那刺繡之人。
六
這一刻,我坐在黑夜里冥想關(guān)于你的種種:你敲擊鍵盤的樣子,嘴角苦澀微笑的樣子。都好像夜空里突然放亮的燈盞,照亮我灰暗的生命。許久不曾讓自己浸潤在悲傷的海里。當你看到我滿臉微笑站在天光化日之下,我不知道你是否也像我一樣心懷感激。這個世界上,總是有人能夠輕易闖入你的心,與你惺惺相惜?;糜X,滅失。然后是無窮無盡的黑洞,吞噬一切,毀滅一切。就像是劃過天際的流星,帶給你祈愿的欲望,然后撞向未知的遠方——毀于一旦。這段時間,我沉眠在無休無止的虛空之中,有心無力,像一尊失去了操控的木偶。渾身癱軟。沒有寫下一個字。故事進行到一半便墜入黑洞里,外界的煩擾令我坐立不安。
老省讓我寫一個稿子,老省是我認識的編輯,老省說要寫出你能寫的最好的小說。所以我開始絞盡腦汁去構(gòu)思一個全新的故事。沒有歷史背景,人物模糊,情節(jié)俗套。故事無法進行下去,我的文字便成了無病呻吟的抒情。
在我寫下這些文字的時候,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究竟站在哪個角落打量我。當你看到我站在燦爛陽光下,你不知道我一轉(zhuǎn)身便會露出苦澀的笑容。一如既往,這個世界飛速流轉(zhuǎn)。我只是一不小心就掉入了溫柔的陷阱,然后萬劫不復。是誰告訴我,這一切不過虛妄。生生不息,然后死于沉寂。我想為你唱一首溫暖的歌,讓她在這個冬季觸摸你的心,為此,我已經(jīng)掏空了所有的溫存。當你坐在電腦前面,手指僵硬,卻依然為我寫下那些諫言。我知道我已經(jīng)徹底地失敗了。迷失在一個巨大的漩渦里。靈魂無止境地墜落。我試圖讓自己的文字溫暖起來,但總讓人看到冰冷。而唯有你知道,心涼了,連文字也煮成了一鍋透徹的冰。一直試圖剖析某些不為人知的生命,但我總是徘徊在門洞外面,遙想關(guān)于那些黑暗和白晝之間隱秘的細節(jié)。生命之于我究竟是一場盛大的喜宴還是一場濃墨重彩的表演。我所有關(guān)于想象的謊言,在不經(jīng)意間被逐一擊破。放逐我一個人流浪在兵荒馬亂中。
試圖歃血,然后聯(lián)盟。但我發(fā)現(xiàn)自己兩手空空。
當一個人貧瘠到無法擁有愛的時候,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憐的人。你是知道的,我總是無助得像一個小孩,看著脫手而飛的風箏手足無措。我沒有哭,不過砂石迷了眼。我試圖在旅途中涂抹掉過去的一切。在我的世界里,有這么兩種人,有一種人常駐心底,永世難忘;另一種人,蜻蜓點水,路過你的生命,然后消失殆盡。這些人,我要感激。心懷一顆真心,永遠為你奏響溫暖的旋律。不管我曾經(jīng)路過誰的生命。始終要成為一顆耀眼的星星。一如你此刻看到的我。我獨自唱著沒有人附和的情歌。月光作伴,青燈作伴,流水作伴。他們說這叫曲高和寡。
可我,一直,一直都是低吟淺唱。斟酌自己搖搖欲墜的情感。澆注一棵不會開花的樹。我一直在唱著,彈撥琴弦,只有你知曉。調(diào)子從這里流淌,曲曲折折,抵達不了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