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嗯”了一聲，靜靜地靠在病床上。窗簾被卷起來了，病房外面陽光明媚，冬日溫和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射進(jìn)來，也帶著一股暖意。

他看著走進(jìn)來的醫(yī)生有片刻的失神。梁煜華是聽到護士通報說B908號房的病人醒了過來例行檢查的?？装胂哪莻€女人向來負(fù)責(zé)，這一回卻把自己的病人拋給他，著實奇怪！

他心里探究著，打量眼前這個病人，依照慣例問了他幾個問題，做了一些簡易的身體檢查。

藥都是賈老頭指定的國外頂尖的藥。病床上安靜的男子看起來有點兒冷峻，應(yīng)該是來頭不小。

“在這段時間進(jìn)食不應(yīng)過飽，禁絕煙酒。再留院觀察一天，明早沒什么問題就可以出院了?！?/p>

他交代著注意事項。男子眉頭動了一下，才要張口，他當(dāng)醫(yī)生這么多年，自然見過這樣的病人，早知道他要說什么，不消片刻已截住他的話：“不想住院是嗎？不想住院和上頭商量。這樣的安排不是我決定的，是賈主任和您母親的意思。”

他眉頭皺得更緊，卻不再說話。

梁煜華走出病房還在納悶，這個人怎么這樣沉默？他給人的感覺讓他不知怎么想到了孔半夏，覺得這兩人氣質(zhì)非常相像。

孔半夏這一天上課都難以集中精神，好不容易下課鈴打響，她也不像平常那樣留下來回答學(xué)生的問題，匆匆地拿起教案就走。

她知道他就在醫(yī)院里，卻不能坦然走進(jìn)他的病房像詢問其他病人一樣詢問他的病情。她靜靜地坐在辦公桌前，手里緊緊地握著一支鋼筆。

北方有暖氣，房子里一點兒也不冷，可她偏偏還是直打哆嗦。

她恍惚又想起那幾年的事，想起那樣慘烈的分手。那晚她狠狠地把手上的水杯砸到他腳前，一聲脆響，水杯落地，濺濕了他的褲腳。

他也在氣頭上，竟然伸手打了她一巴掌。

那一個巴掌打下去，只聽見啪的一聲脆響，兩個人都懵了。

這畢竟是他們誰也沒有經(jīng)歷過的。她不可置信，臉一陣一陣抽痛。她抬起頭來怔怔地瞪著他，只覺得他表情兇惡，面目猙獰！

他也一時還沒有緩過來，驀然有些呆愣。

她突然覺得眼前的人很陌生，頰上還熱辣辣的痛。他打得真用勁，她連牙齒根都痛了。

她想要轉(zhuǎn)頭沖出門去，但她素來怕黑，要是這樣做的是別人，刀山火海她閉著眼也就跨過去了。

偏偏這個人是方懋揚，她已經(jīng)不習(xí)慣在他面前耍倔脾氣。她沒有走，沒有走出那間房子，只是坐在沙發(fā)上不停地哭。

他也愣愣地站著，緊緊攥著拳。

她不去看他，她甚至不曉得要怎么辦。她不知道是不是還可以原諒方懋揚，她也不知道別人談戀愛是不是挨過打。一時間茫然全無頭緒，只有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接連不斷地落下來。她想起是誰說過女人的眼淚如珠如寶的，她只覺得此時眼淚是她全身最廉價的東西，無窮無盡地涌出眼眶，沒完沒了地想要淹沒她。

她哭得連為什么要砸杯子都不記得了，為什么要和他吵也不記得了，只覺得痛，覺得委屈。

哭到最后已經(jīng)不能發(fā)音，只一聲聲抽著嗓子，嘶啞的聲音難以入耳。

現(xiàn)在她閉起眼睛想：女人總是要委屈自己才能得到幸福。

凌晨四點，窗外的天已經(jīng)蒙蒙亮，房子里還黑得看不大清楚，他們兩個人就這樣僵持了一夜。

她最后坐在沙發(fā)上，帶著哭腔說：“方懋揚，我們分手吧！”

他身子重重地一震。她說過好幾次分手，可是這一次，兩人都以為是什么不可饒恕的事情，他沒有敢挽留她，只是狠狠地將握著拳的手指甲都掐在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