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那男子卻停下了步子,身前自然有兩個衛(wèi)士沖著她抱了抱拳,攔下。駱垂綺秀眉微擰,暗暗拉住正欲發(fā)問的溶月,“請問尊駕為何攔住民婦去路?”
那男子攏著折扇并未答話,只是思索,良久才道:“孫永航的夫人!前宰輔駱清晏之女?!”
這番篤定倒讓駱垂綺微訝起來,微欠了欠身,“敢問尊駕何人?”
“呵呵呵,失禮失禮!”那男子輕笑起來,口中雖說失禮,行止間卻并無示歉之舉。他踱著步子走近,“本王一直仰慕先尊聲名呀!今日偶遇名相之后,真是平生幸事!”
一聽他的話,駱垂綺便知他身份了,定是端王爺無疑。她連忙拉了溶月跪下行禮,“臣婦淺陋,不識王爺尊駕,還望王爺恕罪。”
“?。≌埰鹫埰?!”端王虛手一扶,笑道,“本王也早就聽說過夫人才貌雙絕,如若你還淺陋,真不知本王府里的該如何說了!”
“王爺過獎,王妃德容兼?zhèn)?,臣婦粗鄙,豈敢相與并論?”駱垂綺朝他身后那幾名貴婦覷了眼,這端王怎地今日這般抬舉自己,且不避內(nèi)室?依端王的身份勢力本不會屈尊來拉攏孫永航,更何況是她這個小小的婦人。他如此熱絡(luò),卻為何故?
“你忒謙啦!”他搖著折扇直往那方?jīng)鐾ば腥?,駱垂綺只得跟在其后?!爱斈犟樝嗟娘L(fēng)采本王甚是記憶深刻!”他回頭朝駱垂綺瞅了一眼,似是在尋著什么影子,“唉……只可惜本王那時年紀仍小,不過二十出頭,如今一晃眼便是十年啦!世人再無此風(fēng)范……”他一陣感嘆,“對了,你可知道令尊有幅大作叫《鯤鵬萬里云》?”
駱垂綺一愕,心中頓時明了端王的意圖。這幅畫是父親最中意的一幅畫作,鯤鵬展翅,身騰萬里,御氣成云,端的是氣吞千古,更兼有父親即興題詩一首。父親當時文名遠播,是碧落的第一才子,其詩作畫作,世人莫不爭購。駱垂綺沉吟了半晌,似在回想,端王也在旁靜候。
“王爺……”
“怎么?”端王語中帶喜。
誰知駱垂綺只是盈盈一拜,“王爺恕罪,家父身前所作,大多用來贈送親友。臣婦在整理遺物時,似乎并未瞧見過有這一幅?!?/p>
“哦……”端王難掩失望,沖著她擺了擺手,“不妨不妨,是本王沒有那個福分罷了!你先起來吧!”
“謝王爺?!?/p>
“啊,對了,孫永航要出征了吧?”端王轉(zhuǎn)開了話題。
“是?!瘪槾咕_低眉順眼地答著,不深不淺,只見溫順可人,杏眸中的那一點冷靜盡數(shù)掩在那排眉睫之下,不教人瞧見。
“啊,孫永航年輕有為,文才武略雙通,此次出征定能為國剿滅叛賊?!?/p>
“能為國效力,自是永航的職責所在。”
“啊,是,不錯。”端王似乎沉浸在失望之中,最后幾句話也不過隨口敷衍,寥寥數(shù)語便讓駱垂綺回府了。不過他對于這位駱相遺女倒是頗為看重,還叫了隨侍的兩個侍衛(wèi)送她主仆二人至府門前方才作罷。
出征的兵權(quán)由宮里的長太監(jiān)效遠傳到孫府,恰似一粒細石投入朝廷這局靜湖中,激起微妙的漪紋,漸漸縱深。先是文斕公主,半嬉鬧地央著女皇改讓她家的將軍去。女皇也索性來了個冷置,純以私情上的一句“軍旅多辛苦,舍不得自家人吃苦”為由給推了回去。
女皇的態(tài)度如何,其實并不重要,只要結(jié)果是不用文斕便已足夠。文斕當然看得出這一次兵事上的警告,但一旦女皇對她起了戒心,那么一味退守反而只是加快覆亡而已。女皇以一靜應(yīng)萬變,似乎有恃無恐,這一種局面文斕無疑吃足了斤兩,不是等著女皇收拾就是策反。
誰都隱隱地猜著了局勢的險惡,公主黨自然蠢蠢欲動,而信王亦在暗中準備。甚至連久隱避嫌的翊靖公主都出面主動向?qū)O家示好。
翊靖公主是女皇最小的一個妹妹,也是先皇最為寵愛的一個女兒,在先皇大漸時還差點就被冊了儲皇,一時聲威之盛遠遠超過當今女皇。甚至在新皇登基之后,也只有她的封號未因避諱而改成“文”字。但也正因為如此,翊靖公主在女皇登基之后是很不得意的,所以她只有隱,退居西昶寺為碧落祈福,甚至連東昶寺都不敢去。而如今,三年守孝之期都已過去,她也淡出得差不多了,又正趕上朝局轉(zhuǎn)變的時機,便瞅準孫家來了,以向女皇示忠示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