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以后的周末我搬來了新家,一個很普通的三室一廳帶廚房衛(wèi)生間的新村單元。同住兩人均為毫無神秘感的男性。其它的居民有客廳一側(cè)五條無精打采的金魚,金魚的性別不明,此外蚊子飛蟲等等來去無蹤的小東西當然算不得穩(wěn)定的住戶。
我的房間不大,帶一個獨立小陽臺,看得出前任主人搬走不久,二位同事不愿對此過多說明,我也不便多問。房間里擺一張單人床,一張桌子,一把靠背椅。三件無法再省的不動產(chǎn)。地上鋪有一層地塑,上面散亂著紙箱,廢紙若干。我整理房間,扔掉明顯無用的垃圾,發(fā)現(xiàn)房間空蕩得很。因為我最累贅的財產(chǎn)不過一臺電腦和一對音箱??吹椒块g家具實在簡單到不可再缺的地步。于是我便自作主張保留了幾個紙箱。那些紙箱我曾粗略察看過,里面一些書籍筆記本雜物,并無內(nèi)褲舊襪之類難以忍受的私人用品。于是我把紙箱蓋好,整齊地疊在房間一角,心想也許什么時候前任主人回來觀光,說不定會感到高興。
入住一段時間,慢慢與新環(huán)境混熟了,五條金魚在我的照料下快樂成長,我甚至認為它們會在適當?shù)臅r候交配,生出一條小金魚。兩位同事開始不大與我溝通,但是一起吃過幾次飯后,情形略有改觀。
一位不大說話的叫鄭鋏,辦公室成員,高高個子,每天一大早邊用廁所邊剃胡子,時間長得驚人。我懷疑他被電動剃須刀的嗡嗡聲哄得回籠睡去。聆聽電動剃須刀的聲音作為上廁所的一種休閑消遣純屬個人嗜好,但其時間漫長仿佛過了一場音樂會,我私下覺得對于身體未免不好。
另一位總經(jīng)理助理張城,名牌大學畢業(yè),斯斯文文戴一副眼鏡,終日早出晚歸,應該正在熱戀中,起居有些反常,精神也時好時壞,看得出是心甘情愿受罪,無意迷途知返。他和鄭鋏是好朋友。
通常我在公司樓下不遠的小飯店吃午飯,固定一家,有一天中午意外遇到了"感冒"。
"感冒"對面坐著,抱怨天氣,又對飯店衛(wèi)生表示不滿,告訴我她的身體受不了這種地方,提議換個去處。于是我陪她去了另找了一家較遠的餐館。她點了菜,拿鏡子出來照臉,仿佛點菜也會損害嬌媚。
"你一個人吃飯嗎?""感冒"補完妝騰出空來說話。
"當然。"
"哎呀!討厭死了。我最討厭一個人吃飯。"
"是嗎?"
"我老公中午不在家,否則才不來這種鬼地方。"
"結(jié)婚了?怎么看也不像。"
她明顯有笑容,可是不屑一顧地說:"結(jié)婚有什么好,讓我一個吃飯,過分!"又補充說,"他是做進出口生意的。"
我點頭。她又不放心道:"他很忙",仍覺不夠,"他賺那么多錢有什么用。要我一個人做飯,我才不干。"
菜來了。我請她吃飯,免得為只會賺錢不做飯的老公生氣。
兩三分鐘以后,她又開口了,問:"你有女朋友嗎?她做什么的?"看來今天的談話離不開男女關(guān)系了,我輩在劫難逃。
"沒有女朋友。"
"開什么玩笑,我家東東都好幾個親密伙伴。"她咯咯笑著說,"東東是我們家的寶貝小貓。"
我不知道新近結(jié)了婚的女人是否都以她們家動物的標準為國際度量衡,但拿我與小貓做比較似乎在抬舉我。我說:"動物發(fā)情當然可以有許多朋友的,人通常只會要一個。"
"這么說你該也有一個啰,是不是你不要人家?男孩子一般都很壞。""感冒"無限了解地道:"但是你說好男人也是有的吧!像我們公司那個--哎呀,你剛來不認識他。我不該在吃飯的時候提這起這個。"
不過喝了一口湯功夫,她又接著說,"他叫葉羽客。你有沒聽說他的事?應該聽過才是。"
我搖頭。
"真的沒有?我跟你說,你不要說是我說的,反正以后也有人告訴你。他是我們公司職員,影視部的,以前就坐你那個位子。他死了。在你來公司前幾周淹死的。"
我抬頭露出些驚愕眼神。
"很不錯的一個人,他追求我,說不準就嫁給他。"她說:"那是個很好的人,給人留下很深回憶的男人。他的事,鄭鋏和小陳應該早告訴你才是。他們?nèi)齻€以前住在一塊兒的。"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