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王今天更好興致,怎么大中午的來陪凌兒吃飯?”我的驚訝倒也是真的,因為他中午向來都很忙,更不會來看我,何況今天年羹堯送糧草來了,他應該去招待年羹堯才對。
“呵呵,今兒個大年三十,本來叫了個戲班子來唱三夜,今兒晚上我怎么也該陪你過個年的,但今天陜甘總督年羹堯送糧草來了,晚上我要與眾將士陪年將軍聽戲過年,諸多不便,竟要讓你一個人過除夕了,我十分過意不去??!所以,特意溫了一壺好酒先道個不是來,還請姑娘莫要委屈?!?/p>
“大將軍王折殺我了,倒是凌兒耽誤了您的大事要緊!”他客氣,我連忙更加刻意客氣,話說完,兩個人都別扭,不由得又笑了。于是隨意寒暄幾句,他照例看著我吃幾口菜,說幾句話,我就想著他也該走了。
按這時期規(guī)矩,男女本來不應該一同吃飯的,只有直系親屬上下輩才不受限制,但對特殊的客人也有一些禮節(jié),胤禵十分講究,所以說起來時常陪我用晚膳,其實只是禮節(jié)上看看,喝杯酒,說說話就走,大家還是各自吃飯。但今天他十分禵唆,竟然喝過酒還不走,罕有的談笑風生,心情似乎大好。
聯(lián)想到年羹堯也是好心情的樣子,我總覺得不太正?!,F(xiàn)在胤禵不可能來真正影響這軍事,稍有妥協(xié)是肯定的,總不可能雙方皆大歡喜吧?難道年羹堯已經(jīng)不是胤禵的“代言人”了?這不可能。
“……這次年羹堯回京述職,見到八哥、九哥,九哥說他在川滇一帶帶兵多年,滇藥最是治傷靈驗,九哥竟托他也幫著找找什么川滇一帶的好方子給你治傷,呵呵,病急亂投醫(yī),我看你這腳痛是輕,九哥的心痛才傷得重哪!”
我略有些猜想,當下皺眉不語,胤禵大概看看說得差不多了,起身吩咐周圍的人一些照顧我的瑣事,仍然笑著離去了。
除夕夜,雪未停,寒冷的空氣中傳來戲臺上鏗鏗鏘鏘鑼鼓聲,院中雖然紅燭宮燈張掛,雪下卻依然顯得清冷。屋里擺了滿滿一桌酒菜,我招呼丫鬟們一起吃,她們正在推脫扭捏時,守在門口的士兵放了一個老媽子匆匆來報,說大將軍王請我過去一道聽戲。
我想著,這人中午才說我不便去,現(xiàn)在又來請,不知是故意作弄我,還是自己心意多變?總之我懶得伺候他,于是客氣幾句,讓他們代我轉(zhuǎn)致謝意,我就不去了。
不一會兒,一個平日里我經(jīng)常見到在胤禵身邊跟隨的軍官又匆匆趕來,也不便進門,就在外頭雪地里行單膝跪禮道:“……大將軍王說,年將軍因軍務繁忙未能來向主子請安,十分不安,特請大將軍王代備了妥帖的清凈房間,請主子過去聽戲受禮,還請主子賞年將軍這個面子。”
原來是年羹堯。正該去看看到底唱的哪一出……我重新穿戴了整齊衣服,帶上一群丫鬟媳婦跟在轎子后面,隨軍官到了戲臺前的小院子,臺上戲已經(jīng)暫停,戲子們都造型奇怪地原地等待,隔著刻意拉起的簾幕,我進到戲臺側(cè)面略高的一間隔間,里面陳設了坐榻、茶幾、幾樣精潔小食,前面掛起一張薄紗簾子,倒也十分周到。從這里看出去,左上方是的胤禵在高處首席獨坐,年羹堯在他右手近處設了位置斜坐,都著便裝,其下是幾個看樣子位分較高的將領(lǐng),卻都極正式地穿著黃馬褂,搭了雪棚的院中還有許多低級將領(lǐng)不及細看。
待我坐定,戲重新開鑼,熱鬧非凡,側(cè)耳聽了一下,果然是頌圣的應景大戲,什么四海升平、普天同慶,聽得我一笑。
第一出戲結(jié)束,稍微停了一會,胤禵與年羹堯先后與眾位將官勸酒,少時第二出戲開鑼,有人在門外低聲通傳“年將軍來了”,年羹堯已經(jīng)闊步而入,在我坐位側(cè)前方要行禮。我連忙伸手虛扶道:“年大人萬萬不可,我不敢受?!?/p>
年羹堯喝了些酒,抬頭的瞬間有些遲鈍:“主子何出此言?是怪年某禮數(shù)不周怠慢了主子嗎?”
我一邊叫丫鬟給“年將軍看座”,一邊隨意問道:“這話我可擔不起,好幾年不見,年大人又高升了,聽說如今八爺九爺也十分敬重年大人,年大人好得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