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尹芙蓉緩過神兒來，汽車停下了。

“士貴……”她的聲音有些抖，帶有明顯的哀求味道，“真的，我和他只是一般同學(xué)關(guān)系。你該相信我?！?/p>

張士貴不說話，抽著煙不說話。

尹芙蓉臉上忽然抽搐起來，眼淚汪汪道：“我跟你這么多年，還讓人家怎么著啊……”

省建二公司大樓知道一句笑談，叫：張士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尹芙蓉的淚疙瘩。果然，那邊一開閘，這邊就受不了了。

“好了好了，我信你還不行嗎。”張士貴拍拍她的肩膀，“上邊有我，以省建二公司的名義向報社做出解釋，已經(jīng)跟省委宣傳部長接上頭了。是你手太軟才導(dǎo)致這一結(jié)果的。這回放開點，出了問題我兜著，重點查一查誰干的?！?/p>

汽車重新啟動，城市的輪廓在前面漸漸凸現(xiàn)。

一路上跟張士貴商量好對策，尹芙蓉中途下車趕往建材商店。

一進營業(yè)室，她意外地發(fā)現(xiàn)里面聚了很多人，中間是方桂榮。原本有說有笑很熱鬧，隨著尹芙蓉的突然出現(xiàn)了無聲息了。好在這是尹芙蓉近來司空見慣的一道風(fēng)景，她并不在意。

“在看內(nèi)參上的文章吧。”她指著方桂榮手上的報紙，回手拿出自己那份，“我這兒也有。大家覺著好看嗎？”

沒人回答，空氣也在沉默著。

“誰都不愿說，看來我只好單獨請教了。桂榮，你先上來，我們談?wù)?。?/p>

“談什么?”

“當然是你感興趣的話題，除非你不愿意?！?/p>

說著尹芙蓉上樓去了。方桂榮想了想，接踵登上樓梯。兩人隔案而坐，表情卻是相同的從容。

“我聽說，你是惟一沒在證詞上簽字的?！睕]有客套，尹芙蓉直接入題，“知道嗎桂榮，我最欣賞最佩服你的正是這一點，有見地，講原則，性格硬朗，決不隨波逐流。但我就是不明白，三年來我做出來的成績，大家得到的實惠你怎么視而不見?”

“人不能一俊遮百丑?！狈焦饦s軟中帶硬回敬一句。

“干嗎不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呢，不覺得有什么地方跟不上了，或是心態(tài)失衡?當初我們兩個競聘經(jīng)理，你是中途退出的，信心不足?我知道，眼下你最需要錢給孩子治病，所以工作對你很重要是吧?！?/p>

“是，但我不會拿它交換。”

尹芙蓉點點頭，“好，否則你就不是方桂榮了。既然這樣，我退一步，決定放你一馬，明天你就可以恢復(fù)工作，仍做倉庫主管?！?/p>

方桂榮一愣。

“但有一個條件，”尹芙蓉舉起省報內(nèi)參，“你得告訴我舉報信出自誰手。”

“我?！狈焦饦s不假思索道。

尹芙蓉笑了，很開心的樣子。“撒謊可不像你的為人。不錯，你是咱們這座小店惟一握有大學(xué)文憑的人，雖說是函授，但你的文字功夫遠沒修煉到報紙上的文采。有這等文筆的人，應(yīng)該是個老手。看風(fēng)格，和送到檢察院的黑材料肯定出自一個人。桂榮，不是我小瞧，你沒這本事?！?/p>

方桂榮亦笑道：“尹經(jīng)理本事夠，只管去查好了?！?/p>

“認可女兒在死亡線上掙扎?”

“我的原則高于一切，包括女兒的生命?！狈焦饦s說罷就往外去。

看來我只好成全你的硬朗了，尹芙蓉在心里冷笑，“等一等，我還沒說完呢。停職期間，每天必須來店里報到，只要你還領(lǐng)著100元生活費。”

“沒活兒你讓我來干嗎?”

“反省?！币饺貜难揽p里吐出聲音，“直到你親口向我承認錯誤?！?/p>

“對不起，我擔心尹經(jīng)理等不到那一天?！?/p>

尹芙蓉稱自己有足夠的耐心，“順便告訴你，你和你的同盟者這一回合又失敗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