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的冬季天黑得特別早，五點鐘天已經(jīng)黑透了。王大義找干部談話談到很晚才下班回到宿舍，發(fā)現(xiàn)程銳還沒回來，他估計程銳應酬了大半天肯定喝得醉醺醺回來。也不知程銳答應的二百萬搶修經(jīng)費落實沒有。王大義感到餓了，來到招待所小食堂，盛了一碗粥剛喝了兩口，聽見程銳進來的腳步聲。

“你怎么才吃飯？”程銳進來大聲大氣問，聽動靜就知道沒少喝酒。

王大義抱怨說：“你酒足飯飽了，我哪能和你比？”

程銳噴著酒氣說：“有酒不去喝，活該！”

王大義知道程銳是個酒仙，有喝一斤高度白酒不醉的本事。他看了看程銳酒后興奮的臉問：“204車間搶修的二百萬你落實了嗎？”

程銳得意地說：“我騙來了兩百萬?！?/p>

“騙來兩百萬？從哪兒騙來的？”

程銳得意地賣起了關子：“你猜?！?/p>

王大義問：“兵總給的?！?/p>

“實話告訴你吧，我打電話叫579廠財務科立即匯兩百萬到188廠的賬上，我說我有急用。他們還不知道我調(diào)到188廠當廠長，讓我騙了一把……”程銳狡黠地笑著。

王大義沒想到程銳真的是騙來的錢，說：“你這可是詐騙！小心579新任廠長告你?！?/p>

程銳說：“我調(diào)走以后，579廠估計是老馬主持工作，老馬是個看家狗，特摳門，想從他手里借錢不那么容易。我先把錢騙出來，然后再說借。他不敢把我怎么樣。這幾年我給579廠掙了一個億，借二百萬算不上什么大事?！?/p>

王大義知道程銳膽大，經(jīng)常不按常理出牌，多次受處分。上任前徐總找他談話，讓他一定看好程銳，別讓他再犯錯誤。

這時傳來手機鈴聲，程銳接電話，臉色陡然變得難看起來。

程銳接完電話，王大義問：“怎么了？”

程銳說：“上訪總代表劉克平打來電話，說是有兩臺車在我們廠西煤場偷煤。這兩輛車經(jīng)常來偷煤，問我敢不敢管?！?/p>

“開著車偷煤？這還是偷嗎？這分明是搶嘛！還問我們敢不敢管？”王大義操起手機，立即給廠公安處值班室打電話，卻一直無人接聽。王大義憤憤地放下電話，發(fā)火道：“這么大的兵工廠，廠公安處晚上居然沒有人值班！”

程銳問：“廠公安處誰負責？”

王大義說：“劉處長退休了，現(xiàn)在是副處長董大鵬負責。下午我剛和他談完話?！蓖醮罅x查了一下電話號碼，撥通了董大鵬的手機：“董處長嗎？廠公安處晚上為什么沒人值班？有兩輛車在我們西煤場偷煤，你們立即過去幾個人，把車扣下！人抓住！我和程廠長馬上就到！”

董大鵬和王老六等幾個社會上的朋友在一起喝酒，正在興頭上。接到王書記的電話董大鵬不敢怠慢，連連說：“是！是！我馬上就到?！倍簌i收起手機對王老六說：“新來的王書記找我有點急事。你們慢慢喝。”

王老六說：“啥事啊這么急，喝完過去不行嗎？”

董大鵬一邊向外走一邊說：“不行，有急事?！?/p>

董大鵬離開后，坐在董大鵬旁邊的皮二對王老六說：“我好像聽見電話里說有人在西煤場偷煤。”

王老六想了想說：“八成是馬二桿子他們，我把磚廠包給他，這小子什么都敢干?！?/p>

程銳和王大義從招待所出來，發(fā)現(xiàn)起風了，大風刮起地上的積雪撲面而來，兩個人上了吉普車，趕往西煤場。

王大義一邊開車一邊說：“工廠規(guī)章制度形同虛設！晚上值班室居然沒有人，兵工廠紀律松弛到了這種程度，這還了得！”

程銳坐在旁邊說：“從現(xiàn)在開始要嚴格管理，徹底整頓，重新建章立制，嚴肅紀律?！?/p>

這時，兩輛農(nóng)用三輪車正在煤場偷煤。因為停電煤場漆黑一片，兩輛三輪卡車開著大燈照明，多少有點明火執(zhí)仗的意思。馬二桿和幾個同伙站在煤堆上，手持大鍬往車上裝煤，煤塵飛揚圍著燈柱形成幾道不斷變幻的光影。煤場保安于得勝打著電筒向這邊走來。三炮對馬二桿說：“有人過來了?！?/p>

馬二桿看了一眼說：“沒事，接著裝?！瘪R二桿迎著于得勝走過去，遞上一支香煙，為他點上火。然后掏出一張百元鈔票塞給于得勝說：“六哥叫我給你的?！庇诘脛傩χ掌疱X說：“你們麻溜點?！比缓蠛咧∏x開了。

馬二桿原本是188廠的職工，現(xiàn)在是六合公司老板王老六手下的馬仔。這幾年六合公司搞房地產(chǎn)發(fā)達了，王老六不愿過問二道溝磚廠的事，去年把磚廠包給馬二桿經(jīng)營。馬二桿為了多賺錢，夜里經(jīng)常帶人到西煤場來偷煤。保安于得勝知道王老六和趙君亮是表兄弟，所以對偷煤的事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劉克平、老趙師傅、老馮師傅在附近的小商店給新廠長打完電話，迎著大風回來。在煤場大門外面正注視著這兩輛偷煤的車。寒風嗆得劉克平大聲咳嗽起來。

老趙師傅說：“這兩輛車肯定是二道溝磚廠的，這兩年沒少偷我們廠的煤。前天也是這伙人晚上來偷煤?！?/p>

老馮師傅說：“不治一治這幫外盜、家賊，我們廠早晚得讓他們掏空了！”

劉克平說：“我就是要看看新班子怎么處理這件事?！?/p>

突然傳來兩聲槍響。

三個人聽到槍聲立即興奮起來。

老趙師傅說：“開始抓人了！行動還挺快！”

老馮師傅感到十分疑惑：“沒看見有警察過來??？哎，不對吧？他們從哪邊進的煤場？”

聽到槍聲，馬二桿如驚弓之鳥一般向外張望，說：“不好！快走！”

馬二桿和三個同伙跳下煤堆關上車廂，上了農(nóng)用三輪車，發(fā)動著車。兩輛農(nóng)用卡車開足馬力向煤場大門沖過去。

眼看兩輛農(nóng)用三輪車開著燈從煤場沖出來。三位老人怕偷煤的賊跑了立即上前揮手攔車。

雪亮的車燈照見站在道路中央的三位戴著棉帽的老人。開車的三炮看見前面有人攔車十分驚慌：“前面路上有人攔車！”

馬二桿子說：“沖過去！”

兩輛三輪卡車加速沖過來……

劉克平一把拉住站在前面的老趙師傅。兩輛農(nóng)用三輪車從三位老人面前疾馳而過，揚起一片塵土。三位老人余悸未消，回過頭發(fā)現(xiàn)后面根本沒有車追趕。

老馮師傅問：“偷煤的車都跑了，怎么沒人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