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周一的全校例會,校長在臺上念著枯燥的發(fā)言稿。陽光溫暖和煦,操場周圍的樹陰倒影下來,在地面上形成了一個一個的光暈,星星點點。
抬起頭來,校長手中的稿子已經(jīng)翻過了好幾頁。他開始念上學期受到處分的名單。安柒清晰的聽到一個名字,“高三2班,鄭景辰,曠課42課時。嚴重警告處分一次。”
幾乎已經(jīng)無法回想起。在那天下午放學時熱鬧的喧囂之中,混雜著無數(shù)凌亂的腳步聲。那溫柔的兩個字,如何就進入了她的耳。
幾乎依然清晰如昨日。初春的陽光就那樣灑下來,帶著淡淡的陰冷?;覊m在空氣中飛揚,觸目驚心。有人,就那樣喚了她的名字。
在這鬧市之中,若不是回頭看到那桀驁的表情。陽光下,他的耳釘閃過了她的眼。炫目。
這一切,都是真實的吧?左耳帶著閃亮耳釘?shù)哪泻?,確實在這個有著陽光的陰冷午后喚了女孩的名字。
可是,卻是那樣那樣的輕。
可是,卻是若無其事的表情。
可是,卻令她在很多年后想起這一天,都不能確定他是否,真的,喚了她?
只是,就固執(zhí)的站到男孩面前了。兩旁的樹蔭很濃密,在他們臉上、身上形成了斑駁的光影。她不顧朝歌訝異的眼神,掙脫她的手,站到了他面前。以仰望的角度,聞到了他身上透明皂的清香。
鄭景辰,你叫我?
安柒,那天晚上,看到你來酒吧了。
于是安柒笑起來,她看到一束陽光閃過他的臉。
“晚上,去聽我唱歌,好嗎?”她記得那一刻他的表情變得無比惆悵。
鄭景辰走了,面前突然空了一大塊,陽光驟然明朗,照在身上,已有了些溫度。
回過頭,朝歌依然站在那里,低著頭,一只腳在地面來回蹭著,蹭著。突然就抬起頭來,看到安柒的眼睛,笑了。
“親愛的朝歌,我的女孩。在我回過頭看到你純凈無比的微笑時,突然覺得安心下來。那一刻,我覺得,不管我走了多遠,不管我怎樣任性的離開,你總是會在原地,等我遍體鱗傷的回來,不氣惱,不責怪。只給我寬容的微笑。而此刻隔著喧囂的沉默,令我覺得多么安穩(wěn)?!?/p>
(2)
晚上,安柒就真的獨自去了“1998”。落座之后,鄭景辰立刻就出現(xiàn)了。
他穿著紫色的短袖襯衣,解開了第一顆扣子,黑色細長的領(lǐng)帶松垮的系著,隱約露出凜冽的鎖骨。一根銀質(zhì)的項鏈,晃動著。墜子是一顆金黃色的子彈頭。大概是真正的子彈頭,看得出摩擦過的痕。
他額前的頭發(fā)有些長,慵懶的散落。挑染過的紅色在這濃烈的燈光下,卻顯得無比黑。與眉毛、睫毛連成一線。
“喝酒嗎?”他說。
“好。”安柒想起那淡紅色的液體,調(diào)酒的男孩倒入了好多的紅茶,才摻入一點酒。令她嘗到了酒精的味道,亦不至于醉人。
“喝什么?”
“不知道?!?/p>
“喝干紅吧?!?/p>
“嗯?!?/p>
倒入高腳杯的液體是深紅色,如血一般,卻不黏稠。在燈光下散發(fā)出晶瑩的光澤。
男孩輕輕晃動著手中的杯,那杯中的液體便歡快的舞蹈起來。他用手中的杯輕輕的碰了安柒的酒杯。
于是安柒端起酒杯,那紅色的液體進入口中的時候,異常苦澀。與之前淡紅的洋酒截然不同的苦澀。于是忍不住,皺起眉來。
“不好喝嗎?”
“很苦?!?/p>
“你還不會喝酒?!编嵕俺揭谎鲱^,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耙院竽憔蜁l(fā)覺,這紅酒的香甜。”
“嗯?!逼鋵嵃财馔蝗幌肫鹉堑t色的洋酒,帶著淡淡的紅茶與酒精味,與微微的甜。但是她不說,因為鄭景辰說,以后,她就會發(fā)覺這紅酒的香甜。于是她忍不住想嘗試,這隱藏在苦澀之后的甜,該是怎樣的劫后余生。
“我要去唱歌了,你等我?!编嵕俺秸酒饋?,轉(zhuǎn)眼便消失在這燈紅酒綠之中。
“好?!?/p>
再見到鄭景辰,已是換了一副表情站在舞臺上。他紫色的襯衣被襯托得無比妖嬈。燈光劃過他的臉,看不清樣子,只看到一個瘦弱而好看的輪廓。
男孩唱:
“這陌生的手指
曖昧的姿勢
忘記分離也就忘了得失
還給了你戒指
不還你記憶
沿路風景邊看就邊忘記
直到某天為別人戴上戒指
直到原諒曾經(jīng)沒有堅持
情人比愛人更歡喜
就算錯吻后就死
我在這里你在哪里
這褪色的記憶
年少的無知
有我陪你還怕不怕死
直到荒蕪了期許
直到怕了你
相遇的盛宴
我在這里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