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次日再去上課，安柒在教室門口遇見索洛，他已恢復(fù)了波瀾不驚的微笑。穿深色的短袖，整個人仿佛就陷入了陰影里。

安柒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卻看到窗外的李暖洋，歪著嘴笑得一臉燦爛。在他身后的，是鄭景辰，漫不經(jīng)心的用腳在地面來回搓著。于是安柒起身走出去。

“安柒啊，朝歌轉(zhuǎn)班了嗎？”李暖洋迫不及待的問。

“是啊，五一回來就轉(zhuǎn)去理科班了?！?/p>

“真是的，我還以為她和我一樣要做藝術(shù)青年呢，怎么又跑回理科去了。不過沒關(guān)系，和我互補互補也好。”

“李暖洋，你想太多了吧。你們倆寫八字的筆都還沒找著呢。更別說一撇了?！?/p>

“呵呵，安柒，你別打擊我呀。”李暖洋笑起來。可是，他身后的人，為什么始終都不肯抬起頭來呢？仿佛對這一切漠不關(guān)心，置身于自己的世界里。安柒想起他與小佐侃侃而談的樣子，仿佛是隔世。“那我們就先上樓去了啊。”李暖洋說。

“哦，好的?！?/p>

李暖洋這樣一個明媚的孩子，仿佛才是真正處在這樣一個花樣的年紀，就連這上樓的背影，亦年輕得逼人。而鄭景辰在他身后，竟然，轉(zhuǎn)過頭來對她微笑。那微笑那么隱秘，只是微微牽引了嘴角。卻覺得溫暖如煦。

而鄭景辰，不知道為什么，面對這個女孩的時候，似乎不知該說些什么，只覺得看到她就覺得這個世界格外的清澈，離開的時候，竟也有些眷戀。無法多說什么，只好回頭再看看。

（2）

6月，高考的氣氛越來越濃烈。隨時都可以看到高三的師兄師姐拿著書本匆匆而過的身影。

“朝歌，一年后，我們也是這個樣子呢。是不是很可怕？”

“柒柒，畢業(yè)之后，我們大概都不會在一個學(xué)校了?！?/p>

“嗯?！?/p>

“有時候想起來，我們就要這樣分開了，就覺得難過?！?/p>

“李暖洋可能現(xiàn)在就開始難過了?！?/p>

話還沒說完，朝歌便舉起拳頭砸了過來。安柒笑著閃躲，心里卻掠過一絲涼。

很多個早自習(xí)，她趴在走廊上看著李暖洋提著早飯朝綜合樓去，有時候是牛奶面包，有時候是豆?jié){油條，有時候是餅干。也不知他是怎么知道朝歌不愛吃早飯的壞習(xí)慣的。于是安柒看著他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穿梭于教學(xué)樓與綜合樓之間，想像著這溫暖的早飯從男生手中到女生胃里，包含著年少多么美好的情感。

于是獨自下樓去小賣部買可樂，最近對碳酸的味道越來越上癮。

朝歌似乎在不知不覺中習(xí)慣了在每個早自習(xí)開始之前看到窗外歪嘴笑的男生，他的手里提著永遠新鮮的早飯。于是走出去，聽著他嘮叨一堆不吃早飯的壞處，然后接過來。不知為何，對著這個太過熱情的男孩似乎講不出太多的話。

在李暖洋走后，朝歌把早飯?zhí)徇M教室，一邊做題一邊吃。直到上課鈴聲響起，才慢慢收拾好殘骸，丟掉。胃里溫暖。于是忍不住想，安柒肯定又沒吃早飯吧，下次要把這種溫暖的感覺告訴她。

只是在看到她的時候，竟想起來，不知那溫暖是來自早飯本身還是送早飯的男孩。只好沉默。

17歲的時候，她們各自有了各自的秘密。

（3）

安柒永遠都記得那一節(jié)政治課。課文冗長而枯燥，陽光在窗外肆虐。抬頭，便晃了神。她看到，鄭景辰靠在走廊的欄桿上，他穿白色的短袖和卡其色的褲子，沐浴在陽光里，不知已多久。

她看到他伸出一只手，對她比了“出來”的手勢。于是奮不顧身出了教室。

經(jīng)過后座的時候，索洛抬起頭來，微微的皺了眉。但是安柒沒有看到，她只看到窗外鄭景辰在微笑。

“你來了?！?/p>

“安柒，你可以陪我一會嗎？”

“現(xiàn)在？”

“嗯?！?/p>

“那……好吧。”

于是鄭景辰帶著安柒去了學(xué)校的后山。他一直走在她前面，他的衣衫并不寬大，在身上晃來晃去。他一直走一直走，安柒跟在他身后，仿佛這條上山的路在無盡的蔓延，沒有停下來的念頭。她覺得，他們像一對偷情的小情人。

仿佛這是一場未知的旅途，停下的時候，是懸崖還是桃花源，沒有人知道?？墒?，這條路的盡頭是山頂而已，有隨處可見的樹和雜草，凌亂的石凳。

于是鄭景辰坐了下來，抬頭看了站在他身后的安柒，給出一個溫暖的眼神，于是她亦安心在他旁邊坐下。

“你怎么，又逃課了？”

“我已經(jīng)退學(xué)了?！编嵕俺秸f得事不關(guān)已。一邊從書包里拿出一包香煙。

純白色的包裝，整支煙亦是純白的，干凈。他的手指修長，與這香煙配合得天衣無縫。有煙霧在他手指間繚繞，煙霧亦模糊了他的臉。

“我以后不來學(xué)校了。你，會不會想我？”良久，鄭景辰丟掉了手中快燃燒到盡頭的煙。也不用腳去踩，任由它自燃著呻吟。

“會，你呢？”仿佛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氣，才說出這句“會”，才敢問，“你呢？”

你，是否也會想我。

“我也會的，安柒?！彼ζ饋?，眼神真摯。

忘了是怎么開始，忘了究竟是誰先靠近誰，他們又開始接吻。

這一次，不再似上次那般慌張無助。這一次的親吻，柔軟而綿長，而他嘴里苦澀的味道卻愈加地明顯，仿佛帶著眼淚，澀澀的咸。這一次安柒不再手足無措，伸出雙手勇敢地環(huán)在他的腰上，感覺到他舌尖傳來的一陣晃神，隨后亦伸出手擁抱女孩。

也許親吻就應(yīng)該是這樣，才不會虛無縹緲得如夢境一般。

“回去上課吧，安柒。”親吻停下來，鄭景辰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最終仍是沒有說得出口，于是開口叫她回去。

“你呢？”

“我，還會來看你的?！?/p>

“你說的，不要忘了?！卑财庑ζ饋?，她覺得，自己正在離這個男孩越來越近。

“對了，你是第2個知道我退學(xué)的人?！编嵕俺叫ζ饋?，摸摸女孩的頭，隨后向她揮了揮手?？粗⒌谋秤埃猹q未盡地離去，然后輕輕地，幾乎連自己也沒有發(fā)覺的，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