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娜、安娜和我從里邊挑出白色的、眼睛長得最有表情的鴿子。我們管它叫鴿子鳥,用泡了水的剩米飯喂它們。只要它們長得肥肥胖胖的,它們就是我們的寵物,我們的小鴿子鳥。
可是,終于有一天當我們放學回家時,發(fā)現(xiàn)我們的鴿子鳥被做成了菜。媽說它們不一般,是很有營養(yǎng)的美味。她把我們的碗盛得滿滿的,上面高高地堆滿鴿子那小小身體的各個部分:腿、胸脯和翅膀。她讓我們把飯端到前屋去吃,邊吃還可以邊看《我愛露西》。媽打開一只褐色的紙袋,讓我們把骨頭吐到里邊。我們往前探著身子,把碗放在腿上,筷子在空中飛
舞著,對著露西大笑。我們大聲叫著:“媽!媽!快來看哪!快來看露西哭了!”
但是媽總是一個人坐在廚房里吸吮鴿子身上剩下的部分的美味:脖子、背和腦袋?!肮穷^的味道你們不知道有多美。 ”她總是這么說,還過來檢查我們的紙袋?!鞍压穷^吃干凈, ”她搖晃著紙袋說,“不要浪費。 ”
我們的晚餐端上來了,同時伴著一句囑咐:“別碰,好好享用。 ”服務生笑著對尼娜說,但尼娜卻一直低著頭。
我記不起中文“扇貝”怎么說了,尼娜聳了聳肩:她也記不得了。
“他們怎么樣了?相處得還好嗎?”她問。
尼娜知道我在想媽和利昂的事。利昂說得對。在這方面尼娜身上裝著雷達。但我能感覺到,就連提起這個話題尼娜都得鼓起勇氣。媽說得也對,在尼娜腦子里,家是她想的最后一件事情。但我沒掩飾,我說我這次來紐約就是為了躲開他們的爭吵。
“是為了嬰兒店里的那些燈, ”我說,“利昂沒把燈裝完,媽只有摸著黑干活。她說他是個沒用的東西,是個老不死的。利昂也有他的一套。你知道他生氣時用的那副算命先生的腔調,就像嚇唬誰似的。他發(fā)誓說要從金門橋上跳下去,讓她不要管埋他,因為即便是死了他也走不遠的。之后他又翻出那說了幾千年的老皇歷,說瞎了眼娶她是倒了大霉什么的。你知道他的這套?!?/p>
尼娜剝開一只扇貝,放到了我的盤子上。“吃吧。 ”她說,然后又剝了一只自己吃起來。
我把眼睛瞇起來,拿出了一副大姐的嚴肅表情看著她。“你知道那間嬰兒店對媽意味著什么 ……”
尼娜的臉上這時出現(xiàn)了一種奇怪的表情,我不由得停了下來:她的眼睛突然低垂下去,嘴巴像是吃到了什么味道很苦的東西一樣扭曲起來。
有幾分鐘我都想強迫她接受:他是你的爸爸??!
她連看都不敢看我,也不愿聽到這一切。她說過,我總是講些她無法聽下去的故事。她認為我的心里是安寧的,因為我知道自己為媽和利昂都做了自己該做的事。可我認為她的勇氣可佳,她總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仔細思考著我們的姐妹關系。我們吃得很慢,就像老人似的,這樣胃就容易被糊弄過去,這就是我們讓事情長久持續(xù)的方法。我又剝了一只扇貝,把它放到了尼娜的盤子上?!皣L嘗看。 ”我說。
服務生走過來,問吃得可好。
“都很好。”尼娜說。
我看著他看尼娜的樣子。再來一次,也許他會碰到運氣。他是她喜歡的那個類型,那種花花公子式的喜歡拈花惹草的人,就像我父親一樣。
她抬起眼朝他看了看,笑了一下。燭光映得她的眼睛發(fā)
光。她長了一雙媽的眼睛,一雙讓你看了就想說話的眼睛?!拔揖褪遣幌胍切?。 ”我說?!安幌胍裁??”尼娜問?!敖Y婚酒席什么的?!薄澳悴挥梅堑媚菢影??!薄翱蓩屜胍?。”“那又怎么樣?”“那我能怎么說?媽想要,她有這個責任。 ”“你在說些什么呀?”我把叉子放在桌上?!懊總€人都請她去吃過酒席,可她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