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去了梅森的住處，它就在汽車修理店的樓下。齊克 ·路易去城里取發(fā)電機了，于是我就坐在一輛用千斤頂頂起來了的寶馬車里，等著梅森說開始：我在幫忙給剎車上油。這是梅森表弟的車，他很快就要修完了。他想在第二天，也就是星期天就把它送到紅木城去。星期一我們還要飛紐約。時間非常緊張。

梅森修這輛車時相當小心。這倒不是為了他的表弟戴爾，他一向認為戴爾是個廢物，而是為了他的莉麗姑姑。梅森說，他們家住在唐人街時莉麗姑姑對他們一家不錯。

這次齊克真的是照顧梅森了。他在“斐德拉”當保鏢。那是寶馬在范內斯的連鎖店，他之所以這樣安排，就是為了梅森整個星期五都可以在車上工作，這樣，用一流的設備工作就輕松多了。我去給他們送飯的時候，齊克帶我在車間里轉了轉，給我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所有的修理工都穿著白色的襯衫。

梅森有點心灰意懶，因為他沒能接到奧迪車維修店給他求職申請的回復。梅森是個很好的修理工，而且他只修外國車。我告訴他，他應該開家自己的修車店。他說也許吧，也許

和齊克一起。我認為他一個人就可以。齊克是他交往時間最長的一個朋友，梅森對這種友誼是非常珍視的。他認為時間是最好的證明，他們認識的年頭和一起經歷過的事情才真正能說明一切。

當然，我同意齊克是個老朋友，但當兩人要想成為生意上的伙伴，老交情也未必一定就好。我想說的是齊克的脾氣，但我又把話咽了回去。這話不該我說，畢竟那是他們的生意。我得給他們留些余地。

“啟動。”梅森說。

我使勁踩了六下踏板。

“再踩?！蔽矣植攘藥紫?。

“好?！?/p>

“還要多久？ ”我想知道，我還得收拾東西呢。

“再有一次就行了?！?/p>

我又踩了幾下。梅森說了句什么，于是我從車上走下來，繞到了車的后面?！拔彝苏f ……”他的聲音就像是從隧道的另一頭，一個遙遠的地方傳來的，“你媽昨天打電話來了，就在你去買東西的時候?！?/p>

我聽到了一聲咕噥，接著是當啷一聲，然后是放氣的聲音。梅森從車底下鉆了出來，站直了身子。他把一些線頭從臉上劃拉下來。他的黑色工作服已經染上了油漬：“好了。 ”

“她說什么？”

梅森雙肩聳了聳?！拔蚁胨褪菒灹?，想說說話。 ”他打開

了修理店的門，我走了出去站在了大街上，兩眼看著他。梅森的動作十分敏捷自然，他能一下子就滑到車身底下，把身子探到半空中去夠發(fā)動機，而且絕對能保持身體平衡。

他幾乎從來沒有滑倒過，就連全身的重量都撐起去擰接線螺母的時候也是如此。梅森長得又高又瘦，我喜歡他臉上的表情：對外人粗暴、冷漠，但對我是敞開的。

街上圓圓的燈亮了，一輛白色的奔馳車駛了過來。齊克抱著一臺交流發(fā)電機從車里走了出來。他很高興，因為這筆買賣很合算。他告訴我說修好的比新買的還要好，但他卻不說他花了多少錢。齊克的原則是不能從朋友身上賺錢。

“你哪天可以請我吃飯， ”說完他又轉向我說道，“或者你可以為我和尼娜牽牽線?！?/p>

我們都笑了笑。齊克對尼娜有意思已經很長時間了。他長了一副她喜歡的身材 —肌肉和神經都繃得很緊、很發(fā)達，但個子卻不高，所以不是很協(xié)調。尼娜十四歲的時候個子就已經遠遠超過了他。有一次她說過他太“唐人街味兒”了，但這話我是不會傳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