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指出世界歷史中哪一個時期，人類最為繁榮幸福，我們將毫不猶豫的說是從圖密善被弒到康茂德登基。幅員遼闊的羅馬帝國受到絕對權(quán)力的統(tǒng)治，其指導方針是德行和智慧。四位皇帝一脈相傳，運用恩威并濟的手段，統(tǒng)制部隊使之秋毫無犯，全軍上下無不心悅誠服。在涅爾瓦、圖拉真、哈德良和安東尼小心翼翼的維護下，文官政府的形式得以保持。他們喜愛自由的形象，愿意成為向法律負責的行政首長，在他們統(tǒng)治下的羅馬人享有合理的自由，已經(jīng)恢復共和國的榮譽。

這些君主勤勞國事，功成名就是他們最大的報酬，樂于見到治下人民過著幸福的生活，這才是真正令人驕傲的光榮。他們雖然享用人類最高貴的令名，時刻要產(chǎn)生憂患心理，知道若只依賴個人品格，人民的幸福無法永保。施加于大眾利益的絕對權(quán)力，一旦被放縱任性的幼帝或猜忌嚴酷的暴君濫用，必然帶來破壞的后果，致命時刻立即臨頭。元老院和法律的約束固然理想，只能彰顯皇帝的德性，無法改正皇帝的惡行。軍事武力是盲從和不可抗拒的壓迫工具，羅馬人的生活習性極其腐敗墮落，使諂諛者急于歌功頌德。朝廷的大臣和官吏只有順從主子的恐懼或貪婪、縱欲或暴虐。

八、歷史的回顧

這種極度令人戰(zhàn)栗的憂慮，已經(jīng)從羅馬人的經(jīng)驗中獲得證實?！读_馬編年史》所敘述的皇帝，顯示出人性的強烈善變和難以捉摸，很不容易在現(xiàn)代歷史中找到如此混亂而可疑的特性。在這些皇帝為善和敗德的言行中，我們只能列舉其中最關(guān)緊要者，最上者是人類最高尚完美的典型，下焉者是人類最無恥墮落的范例。在圖拉真和安東尼的黃金時代之前，是黑暗酷虐的黑鐵時代。把奧古斯都不肖的繼任者一一列舉幾乎毫無必要，他們舉世無雙的罪行與其上演的華麗殿堂，令人無法遺忘。像是提比略的睚眥報復、卡利古拉的殺戮狂暴、克勞狄的委靡軟弱、尼祿的放蕩殘酷、維特里烏斯的縱欲佚行維特里烏斯僅是浪費在飲食上，七個月就用掉六百萬英鎊，皇帝的地位尊貴無比，很不容易認定這是罪大惡極還是正當用度。塔西佗說他根本就是一頭豬，看來這句粗話倒是說得很傳神。和圖密善的怯懦無情，注定要禍延子孫，遺臭萬年。整個八十年當中（除了韋斯巴薌短暫的統(tǒng)治外，其實他的作為尚有商榷余地），羅馬在永無寧日的暴君統(tǒng)治下痛苦呻吟，不僅滅絕了共和國的古老家族，這段不幸時期要是有任何才德之士崛起，都會遭到致命的打擊。

在這些形同禽獸的暴君統(tǒng)治下，羅馬人過著生不如死的奴隸生活，同時也基于兩種特殊狀況獲致這種后果： 一種是相較于他們在從前所擁有的自由，一種是來自對外的擴張和征服。這樣一來，使他們比起任何時代和任何暴君治下的受害者，后果更為悲慘可怕。這種特殊狀況造成的后果有兩個： 其一是受害者對巨大悲痛的自覺，其二是無法逃脫壓迫者的魔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