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查士丁尼二世(685 A.D.711 A.D.)、利奧提烏斯(695 A.D.698 A.D.)、提比略三世(698 A.D.705 A.D.)

查士丁尼二世在他的父親君士坦丁四世逝世后，單獨繼承整個羅馬世界(685年9月)。他那幼稚的惡行使意氣風(fēng)發(fā)的立法者名字受到玷污，喜愛大興土木的極度奢侈和浪費，是與同名人物唯一類似之處。他的情感非常強烈但是欠缺理解的能力，經(jīng)常沉醉在愚蠢的自負(fù)之中，以為他的出身賜給他指揮百萬人的權(quán)力，然而就是最小的社區(qū)也不會選他擔(dān)任地方的官吏。他所寵愛的大臣一個是宦官而另一個是僧侶，這兩個家伙根本無法感受到人類的同情心。前者負(fù)責(zé)管理皇宮，竟然敢用皮鞭來糾正皇帝生母的錯誤；后者主管財務(wù)，把無力繳納貢金的人頭朝下倒吊起來，下面用冒煙的小火來烤。自從康茂德和卡拉卡拉的時代以來，羅馬君王通常因為恐懼而變得殘酷，但是查士丁尼二世卻為所欲為，以臣民的受苦為樂，從不畏懼他們的報復(fù)，這段時間長達十年之久，一直到他惡貫滿盈，使大家無法忍受。利奧提烏斯(Leotius)是位赫赫有名的將領(lǐng)，有三年多的時間在黑暗的地牢里呻吟，同時服刑的還有幾位出身高貴和功勛卓越的大公。他突然被帶出去授與治理希臘的任命，這種擢升受到冤曲的人，顯示君王并非出于信任而是極端的藐視。一位仁慈的官員也是他的朋友追隨他前往港口，利奧提烏斯不無嘆息說道，他將要成為受害者，授與官位不過要使他的犧?受到敬重而已，無法避免的死神將追逐著他的腳步。他的朋友大膽回答，迫于情勢只有放手一搏，絕望之中的奮斗可能得到榮譽和帝國作為報酬，每個階層的人員都憎恨惡魔的統(tǒng)治，二十萬愛國志士的雙手都在期待一位領(lǐng)導(dǎo)者下命令。他們選擇夜晚進行釋放囚犯的工作，陰謀分子第一件重要的行動是殺死郡守，然后強行打開監(jiān)獄。利奧提烏斯派出秘密工作人員到每條街道去喊叫：“基督徒！趕快到圣索菲亞大教堂！”教長及時引用《圣經(jīng)》的文句：“這是主的日子！”當(dāng)做一場煽動講道的序言，群眾又從教堂轉(zhuǎn)移到大競技場。查士丁尼在眾叛親離的狀況下，被拖到?囂叫鬧的審判官前面，大家七嘴八舌要求立即處死暴君。利奧提烏斯已經(jīng)穿上紫袍登基，用憐憫的眼光看趴俯在地上的可憐蟲，那是他恩主的兒子，也是很多皇帝的后裔。結(jié)果查士丁尼保住性命，判處割去鼻子也可能還有舌頭，然而其中做了手腳并沒有徹底執(zhí)行。很高興希臘語的適應(yīng)性很大，就把“里諾特梅圖斯”(Rhinotmetus)［譯注］這個字的原意是“犀?！?，除了表示他的個性橫沖直撞之外，據(jù)說受到劓刑以后裝上金光閃閃的假鼻子，很像怒氣沖沖的犀牛。

這個名字加在他的身上，毀容的暴君放逐到克里姆—韃靼地方(CrimTartary)的切森尼(Chersonae)，這是一個孤獨隔離的墾殖區(qū)，谷類、酒和食油都像外國的奢侈品般全靠輸入。

查士丁尼二世遠處西徐亞曠野的一個角落，仍舊自負(fù)于家世出身，心中懷抱復(fù)位的希望。過了三年的流放生活之后，他接到令人愉悅的信息，發(fā)生第二次的革命使他受的傷害獲得報復(fù)。叛徒阿普西瑪(Apsimar)僭用提比略廣受尊敬的名字，輪到利奧提烏斯被廢下臺，同樣受到傷殘之刑。然而嫡系繼承的權(quán)利要求仍然使平民篡奪者感到畏懼。切森尼人(Chersonites)有鑒于暴君的惡行在放逐的生活中故態(tài)復(fù)萌，他們的怨言和指控刺激阿普西瑪產(chǎn)生猜疑之心。查士丁尼帶著一幫依附于他的追隨者，這些人不是基于未來的希望就是早已陷入絕望之境，從充滿敵意的海岸逃到科扎爾斯人(Chozars)以旗為名的領(lǐng)地。這些游牧民族將帳幕扎在塔內(nèi)斯河(Tanais)與玻里斯提尼斯河(Borysthenes)之間的地區(qū)，汗王對查士丁尼這個皇家的懇求者懷著同情和尊敬的心理。法納戈尼亞(Phanagoria)一度是富裕的城市，位于梅奧蒂斯湖(Moeotis)亞洲這邊的湖岸，被指定作為他居留的地點。每個羅馬人對于他與這個蠻族的姊妹結(jié)婚，只有盡量抑制內(nèi)心的成見，不過從她的名字叫做狄奧多拉(Theodora)看來，可能已經(jīng)接受基督教的洗禮。君士坦丁堡的黃金很快讓不講?義的科扎爾斯人受到誘惑，要不是狄奧多拉的夫妻之愛泄露這個企圖，她的丈夫不是會被暗殺就是被出賣給勢力強大的敵人。查士丁尼親手勒死汗王的兩名密使之后，將妻子送還給她的哥哥，乘船在黑海尋找更守信義的新盟友。他的船只受到猛烈風(fēng)暴的吹襲，一名信仰虔誠的同伴勸他懺悔，要使自己的行為值得上帝的憐憫，應(yīng)該立下誓言：　如果能夠復(fù)位，愿意大赦天下。這個兇狠的暴君回答道：“大赦天下？要是我同意饒過任何一個仇人，還不如現(xiàn)在就死掉算了，情愿讓萬能的上帝把我吞沒在波濤之中?！辈槭慷∧犭m然懷著邪惡的念頭，但還是沒有遭到上天的遺?而保住性命，很安全的駛?cè)攵噼Ш涌冢嘈艜诒＜永麃喨说幕始掖迩f找到棲身之處。他用答應(yīng)女兒的婚事和分給帝國最好的財富，買到一位信奉異教的征服者特貝利斯(Terbelis)的協(xié)助。保加利亞王國一直延伸到色雷斯的邊界，兩位君王率領(lǐng)一萬五千名騎兵部隊圍攻君士坦丁堡。阿普西瑪看到這個對頭突然前來挑釁感到驚懼萬分，因為科扎爾斯人答應(yīng)送上查士丁尼的頭顱，阿普西瑪卻對他的逃匿還一無所悉。經(jīng)過十年的離鄉(xiāng)背井(695 A.D.705 A.D.)，查士丁尼的罪惡在記憶中變得模糊不清，世襲君王的高貴門第和不幸景況引起大眾的惋惜，何況他們對于統(tǒng)治的權(quán)?表示不滿的心理。經(jīng)過他的追隨者積極運作和辛勤奮斗，他在眾人的引導(dǎo)之下進入君士坦丁的城市和皇宮。

查士丁尼獎賞他的盟友并且召回自己的妻室，這樣看來他不僅重視榮譽也知道感恩圖報。特貝利斯撤離時帶著搜刮的成堆金幣，高度可以用西徐亞人的馬鞭去量。要是就宗教信仰的觀點而論，從來沒有一個報復(fù)的誓言如此徹底履行，那是他在黑海的狂風(fēng)暴雨中立下的重誓。兩名篡奪者被拖到橢圓形大競技場，我必須就征服者的立場稱他們?yōu)橘灾?，一名從監(jiān)獄里押過來，另一名來自皇宮。在執(zhí)行死刑之前，利奧提烏斯和阿普西瑪鐵鏈綁身趴俯在皇帝寶座的前，查士丁尼用腳踩在他們的頸項上面，看了大約一個鐘頭的賽車。這時那些善變的民眾在大聲喊叫著《詩篇》里的話：“他踐踏毒蛇猛獸，也把獅子和惡龍踩在腳下?！彼?jīng)歷過人生的苦難艱辛，內(nèi)心難免要激起卡利古拉同樣的想法：　所有的羅馬人民要是只有一個腦袋的話，那豈不是太好了。然而我敢如此表示，這種愿望與天才橫溢的暴君并不相稱，只要一刀砍下仇敵的頭顱，報復(fù)和殘忍就會自然消失；查士丁尼卻不一樣，為了發(fā)泄內(nèi)心的怒氣，用各種酷刑去慢慢折磨那些受害人。他把快樂建筑在別人的痛苦上，不論是私人的德性或公眾的服務(wù)都無法彌補所犯的?行，即使服從未被篡奪之前的政府，也不見得可以逃脫迫害的魔手。在他重新開始統(tǒng)治的六年期間(705 A.D.711 A.D.)，把斬首的斧頭、處絞的繩索和酷刑的拷架，視為皇室唯一最有效的工具。他最難以忘懷的仇恨還是針對切森尼人，這些蠻族羞辱他的流放生活，違犯待客之道，地處遙遠的邊陲提供防護的條件，至少易于逃避他的報復(fù)。沉重的稅收強加在君士坦丁堡居民的身上，用來整備和供應(yīng)一支艦隊和軍隊。查士丁尼的命令是：“全部都是罪犯，務(wù)必斬草除根?！本桶堰@個草菅人命的血腥任務(wù)交付給所寵信的斯蒂芬，這個人以“野蠻人”的綽號而受到重用。然?就是野蠻的斯蒂芬也無法完成統(tǒng)治者的意愿，緩慢的攻擊行動使大部分的居民都退到鄉(xiāng)野地區(qū)，復(fù)仇的使者所能滿足之處，就是擄獲一些年輕男女成為奴隸，將七個德高望重的市民活活用火烤死，將二十個市民投入海里淹斃，把四十二個俘虜用鐵鏈綁著送回去，讓皇帝親口宣判他們的死罪。在回程中，艦隊繼續(xù)航向安納托利亞巖石的海岸，查士丁尼贊許黑海的風(fēng)平浪靜，這里以往曾有數(shù)以千計的臣民和敵人發(fā)生船難事件。

然而暴君的嗜血如命毫無滿足之日，第二次遠征行動奉命攻占已被剝奪法律保障的殖民地，滅絕所有僅存的人。經(jīng)過一段短暫的期間，切森尼?又回到他們的城市，準(zhǔn)備作戰(zhàn)不惜與鄉(xiāng)土共存亡。對于受人厭惡的弟兄查士丁尼，科爾扎斯王拒絕參加他的陣營。每個行省的流亡人員全部在陶里斯(Tauris)集結(jié)，巴爾達尼斯(Bardanes)用菲利普庫斯(Philippicus)的名義另行稱帝。查士丁尼的報復(fù)工作沒完沒了，皇家軍隊沒有意愿也無能為力來執(zhí)行，為了逃避他的不悅只有棄絕效忠宣誓。艦隊聽命新統(tǒng)治者的指揮，采取更為順利的航程駛回錫諾普(Sinope)和君士坦丁堡的海港，眾口喧騰和十手所指都要滅此獠賊。查士丁尼既沒有朋友也為蠻族衛(wèi)隊所遺棄，刺客致命的一擊受到贊許，認(rèn)為是愛國的行動和羅馬人的美德。他的兒子在教堂尋找庇護，年邁的祖母親自看守大門，無辜的年輕人在他的頸子上懸掛著最令人敬畏的圣徒遺物，一手抱著祭壇，另一手拿著真十字架的神木。但怒火沖天的民眾竟敢無視于迷信的敬畏，充耳不聞令人鼻酸的哭聲，赫拉克利烏斯家族統(tǒng)治一百年后終于全部滅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