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進柳小云的屋子，看著她將第二個皮箱拉上拉鏈。我們肯定不會再來這所房子了。毫無疑問，這是我的第一次，也是我們共同的最后一次。一些帶不走的東西她不得不留在這兒，讓別人扔掉，比如那些床上用品和桌椅板凳之類的，但一些看來很不錯的小物件她也沒帶走，比如一個非常漂亮的花瓶，一個看起來很精美的玻璃鎮(zhèn)紙，還有幾幅油畫。

我沒有問她，但我知道，這些小物件應(yīng)該與死去的周湘有關(guān) 丟掉它們，就等于撕掉了日歷。

我只是一言不發(fā)地抽煙，看著她收拾東西。她把所有的衣服都帶上了，還有一把畫筆。她試著將那些顏料罐裝進皮箱里，最后不得不放棄。

我拖著大皮箱，她拉著那個小的。關(guān)上房門的一刻，我們似乎如釋重負，有從地獄脫身的感覺。一個寧靜而陰森的地獄。

站在路邊等出租車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她的臉色不太好看。

“哪兒不舒服？”

“沒什么?！彼戳宋乙谎郏值拖骂^。

“沒事的，沒有過不去的坎兒。你已經(jīng)把那頁給撕掉了?！?/p>

“嗯，謝謝，楊戈?！?/p>

我不知道她說的是“楊戈”還是“楊哥”，應(yīng)該是“楊哥”吧，因為她在“ ｅ”上的發(fā)音有點淡淡的兒化音。

終于等到了一輛出租車。我們回家。

多么溫暖的字眼啊 我們，回家。

她去沖澡。我打開一瓶冰啤酒，咕咚咕咚猛灌了幾口，激爽的感覺從腹中深處迅速傳遞到大腦。這一下舒服多了。啤酒把很多東西都沖走了。

裹著浴巾的柳小云躍入我的眼簾。這又是一個我從未見過的柳小云：雪白、近乎透明的肌膚，濕漉漉的頭發(fā)，細直的腿，尤其她那略顯疲憊的臉，讓人憐愛。

她從我手里奪過啤酒瓶，一口氣喝掉了剩下的三分之一，用手背抹了一下嘴，然后展開雙臂，在我坐著的沙發(fā)前伸懶腰，繃直了身體。此刻的她，與我迄今所認識的那個羞澀而弱不禁風的柳小云又一次完全不同 她熱辣、大膽，兩眼放射著一種難以名狀的光芒。

她的腰部恰好與我的額頭齊平。我輕輕地挑了挑浴巾的結(jié)，使之滑落下來，這時她的身體就像一瓣剝了皮的柚子般鮮潤動人了。我輕輕地站起身，抱起她，將她輕輕地放在床上。

真是變化多端的柳小云 此刻的她，又跟剛剛在“死亡之屋”里的那個瘋狂女孩完全不同。她輕聲地哼著，目光迷離，沉醉于我的溫柔中。我的眼前浮現(xiàn)著若隱若現(xiàn)的大海和一片朦朧的月色。

事后我點著一支煙，她也要湊熱鬧來上一支。還不到第二天的凌晨，這個時間我本來就毫無睡意，何況屋子里又多了一只夜貓子。

抽完煙她去沖澡，我從冰箱里拿出兩瓶冰啤酒。柳小云回來的時候，我已經(jīng)將其中的一瓶喝了大半。她瞪了一眼那瓶啤酒。

“我一直在想，周湘到底是怎么死的?！彼樕贤磕ㄖ恍┮后w，拍打著臉，“到底是什么樣的原因才會讓一個人把另一個人活活殺死？活活殺死。而且據(jù)說還那么殘忍?！?/p>

“財殺？仇殺？情殺？”

“別來這套，你以為你是警察啊？”

“說真的，她有仇人嗎？”我問她。

“據(jù)我所知是沒有。她是一個特好的女孩?！?/p>

“特好？”我十分懷疑這句話，“特好的女孩會去干勒索的買賣？”

她瞪了我一眼，有些憤怒，卻也理屈詞窮。

“干那件事之前就是特好嘛。再說了，干那事也未必就不好，反正勒索的又不是什么好人?！?/p>

“嗯?！?/p>

“我們每個人都有可能偶爾犯個錯誤，但你不能揪著人家的小辮子不放啊，對不對？”

我可沒揪她的小辮子。不過不能再爭辯下去了。我笑了一下，站起來抱了抱她，并試圖把話題岔開：“這個香水是什么牌子的？”

“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