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時剛從印度回來,我想,如果我嫁給他,或許是一個留住他的好方法。我留了他九年;有九年的時間,他和他的米利暗快樂地生活在一起。
他不工作?
他思考事物,他提出問題。而我學(xué)習(xí),我閱讀,所以我能和他談天。有些事情我們可以聊上一整晚。他叫醒我,帶我走進花園,我們有座大花園,花園的盡頭,是一尊塞涅卡的胸像,那兒沒人看得見我們,我們像亞當(dāng)和夏娃一樣站在那兒,注視太陽升起。
像亞當(dāng)和夏娃?
赤身裸體。
那房子在哪兒?
克羅伊登。
克羅伊登!我驚聲尖叫。
噓!別叫,人家會看我們;沒人會在這座城市里大叫。我還記得我坐在那尊雕像下用心學(xué)到的一段話:“你必須無欲無求,如果你想超越那個無欲無求的朱庇特!”
但你想要個孩子,而朱庇特不想!
別這么粗俗。艾爾弗雷德崇拜我。你懂嗎?他讓我覺得自己很美。你父親查爾斯是個更有男子氣概的人;他從遠遠的地方崇拜我。
父親見過他嗎?
離婚后,他便離家四處漂泊,成了流浪漢。
你一定很難受。
那是他想要的。
你還繼續(xù)見他嗎?
是的,我還見他。就像我現(xiàn)在來見你一樣。
他也在里斯本?
如果有哪個人應(yīng)該直接上天堂,那就是艾爾弗雷德。他是個圣人。很難和圣人一起生活。但他確實是個圣人。他現(xiàn)在不在里斯本。
我想我見過他一次。
不可能!
有一天在克羅伊登,你把我留在一家大店鋪里。
肯納茨(Kennards)!
你把我留在肯納茨的玩具部。
你喜歡看那里的火車。新式電動火車,不是上發(fā)條那種。
你把我?guī)У酵婢卟?,然后你說:在這等著,約翰,我不會去太久。我就等。火車似乎越走越慢,越走越慢。我不擔(dān)心,但你真的去了很久。我看著信號燈變顏色一千次。你回來時滿臉通紅,就好像是一路跑過來的。我們隨即搭電梯直接下到一樓。在大賣場外面的一條僻靜小巷里,有個男人站在人行道上擋住我們的去路,然后你就用手帕把臉遮住。他身上的衣服用繩子捆扎在一起。胡子如雜草般蔓生。還有他的表情!我無法把目光從他臉上移開。
艾爾弗雷德!母親低語,在那家貼了藍白azulejos的咖啡館里。
他有你的兩倍大,我說,他的老朽模樣甚至讓他看起來更為巨大。你記得接下來發(fā)生的事嗎?他給了你一個包裹。那是一些信件。他說他沒有地方放那些信,現(xiàn)在他住在街上,但他無法親手毀了它們,所以他想送還給我。
那些信還在嗎?
她搖搖頭。
我把它們燒了,一回到家立刻就燒了。
后來他伸出一只臟兮兮的手撥亂了我的頭發(fā),他對你說:他需要好好照顧。
母親開始哭泣,在貼了azulejos的咖啡館里。
事情該結(jié)束的時候,她啜泣道,我不會猶豫。
當(dāng)時你還愛他嗎?
他的眼睛能讓人通體燃燒,她低聲說。
打從我看到他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不管那個下午你人在哪里,你肯定是和他在一起。然后我跟自己說,我永遠不會告訴任何人。
之后沒多久他就死了。被一輛轎車撞倒,那輛車沒有停下來。他們以為他是個流浪漢。
她用手捂住臉。
那很危險,她說,咀嚼著字詞,只靠美德生活,或只靠塞涅卡所謂的智慧生活,就算那是真智慧,也是危險的。那會讓人上癮,就像喝酒。我已經(jīng)看出來了。
為什么他說我需要好好照顧?
她放下雙手。
他看你一眼就知道了。當(dāng)時你十歲,一張嘴巴總是張得開開的。
他知道你有小孩嗎?
我沒隱瞞他任何事。
一張滿是痛苦的臉,我說。
接著是一段長長的沉默,我倆都望向窗外,看著房子的白盯著天空的藍。然后她說:艾爾弗雷德教給過我而我教給過你,現(xiàn)在我跟你說,你在他臉上看到的不只是痛苦。不只是痛苦。我現(xiàn)在要稍微休息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