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現在——在對這樣一支強大的軍隊打了這樣一個大勝仗之后——很可能就會興高采烈，再也不會想到別的什么事了。但是米爾提亞德斯不但勇敢，而且還富有智謀。他曾看到波斯艦隊根本就沒有真正駛離而去，而是向雅典方向駛去了，現在雅典根本就沒有一個士兵，輕易就可以被攻破。幸好海路比從馬拉松出發(fā)的陸路遠，人們得劃船繞過一個長長的岬角，而這個岬角人們也可以步行橫越的。米爾提亞德斯就這樣做了。他派遣一名使者以盡量快的速度跑步去警告雅典人，這便是著名的馬拉松長跑的由來。這位使者跑得筋疲力盡，他剛履行完他的任務便倒地身亡。

但是米爾提亞德斯也率領整支大軍順著這同一條道路以極快的速度行軍，恰恰就在全軍到達雅典港口的時候，波斯艦隊出現在地平線上。這是波斯人始料不及的。他們不想再跟這支勇敢的軍隊交手，就這樣，他們劃船回家，不僅雅典，而且整個希臘都得救了。這是發(fā)生在公元前490年的事。

人們可以想象，大流士大國王得知在馬拉松吃敗仗時氣得怎樣直呼哧。但是他暫時無法對希臘采取多少新的行動，因為在埃及已爆發(fā)一場起義，他得領軍去鎮(zhèn)壓起義。不久他便死去，把向希臘徹底復仇的任務遺交給了他的繼承人薛西斯。

薛西斯是一個冷酷無情的有統(tǒng)治欲的人，他二話沒說，馬上就干。他集結一支由臣服于波斯人的所有各民族——埃及人、巴比倫尼亞人和小亞細亞人組成的軍隊。他們全都身穿各自地區(qū)的服裝前來并帶著各自的武器，帶著弓箭、盾牌和劍，帶著標槍、戰(zhàn)車或投石器。這是一支龐大的、穿著各色服飾的人群，據說，有100多萬人，簡直看不出，這支大軍一到，希臘人還會有什么生路。這一回薛西斯御駕親征。當這支軍隊在今天的伊斯坦布爾所在地的海峽旁邊越過由船只組成的浮橋時，海面上波濤洶涌，船橋承受不住了。薛西斯隨即怒氣沖沖地讓士兵把鐵鏈扔進海里，用鞭子痛擊海水，但是大海似乎沒怎么買他的賬。

一部分大軍又乘船向希臘進發(fā)，一部分陸路行進。在希臘北方，一支斯巴達的軍隊試圖在一個隘口，即德摩比勒隘口（俗稱溫泉關）阻擊他們。波斯人要斯巴達人交出武器。 “你們自己來拿吧?！彼拱瓦_人回答?！拔覀兊募付嗟貌坏昧?，”波斯人威脅說，“能把太陽遮住?！薄澳蔷透美?，我們就在陰涼里作戰(zhàn)?！钡且粋€希臘叛徒給波斯人指出了一條通過關口的小道，使斯巴達軍隊被繞過并被包抄。300 名斯巴達人和700名聯盟軍士兵全在戰(zhàn)場上陣亡，但是沒有一個人逃跑：這是他們的準則。后人在那里為他們立了著名的墓碑，墓碑上寫著：

過客啊，請把這話帶給斯巴達人，說我們全都長眠在這里，我們忠實履行了斯巴達人的準則。

這時人們在雅典自取得那場馬拉松大勝利以來一直沒閑著。尤其是一位名叫泰米斯托克利斯的新領袖，一個特別智慧和目光遠大的人，一再地對他的同胞們說：像馬拉松這樣的奇跡只會發(fā)生一次，如果要長期抵抗波斯人，雅典就必須有一支艦隊。于是，這支艦隊建立起來了。

泰米斯托克利斯讓全體居民撤離雅典——當時大概沒有很多人——并將他們送到雅典附近的薩拉米斯小島上。雅典艦隊在這個島附近集結。當波斯陸軍開進來時，他們發(fā)現雅典是座空城，便燒毀了這座城市，但是對從遠處看著自己的城市化為灰燼的雅典人來說卻毫發(fā)未傷。不過，現在波斯艦隊駛過來并威脅要圍困薩拉米斯島。

雅典人的同盟者開始害怕了，他們要乘自己的船逃離而去并丟下雅典人不管。這時泰米斯托克利斯顯示了自己的過人才智和膽識。當一切勸說均無濟于事，同盟者決心第二天早晨劃船離去時，他便悄悄于當晚派一使者去向薛西斯告密。“快進攻吧，”使者密告說，“否則雅典人的同盟者們就會從你眼皮底下逃脫?！毖ξ魉构恢杏嫛４稳赵绯克⒖掏度胨膹姶蟮亩鄻獞?zhàn)船進行攻擊。他被打敗了。希臘人的船雖然比較小，但因此也就比較靈活，這在多島嶼的海灣比較有利于作戰(zhàn)。他們也再次為自己的自由拼命而戰(zhàn)，并且滿懷著信心，這是10年前的馬拉松大捷給他們的信心。薛西斯不得不在一個山丘上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笨重的戰(zhàn)艦被希臘人的快速、小巧的戰(zhàn)船沖撞沉沒。他極度沮喪地下達了撤退的命令。雅典人就這樣第二次取得了勝利，打敗了一支更強大的波斯帝國的軍隊。這是發(fā)生在公元前480年的事。

此后不久波斯陸軍也在普拉提亞附近被希臘聯軍消滅，從此波斯人沒有再敢涉足希臘。這意味深長，倒不是說波斯人比希臘人壞或笨，他們肯定不是那樣的人。但是我已經講述過，這些希臘人的情況有些特殊。如果說各東方大國一直堅持傳統(tǒng)習俗和學說，直至它們往往完全僵化在這老一套上，那么在希臘尤其是在雅典則情況恰恰相反。他們幾乎每年都想起一些新鮮主意，沒有哪種慣例經久不變，也沒有哪個領導人經久不變。波斯戰(zhàn)爭的大英雄米爾提亞德斯和泰米斯托克利斯想必對此有親身體會。起先人們贊頌他們，尊敬他們并給他們立紀念碑——后來人們控告、誹謗并放逐他們。這無疑不是一種雅典人的好品性，但是這是他們的一種性格。他們總是追求某種新東西，總是作新的嘗試，永遠不滿意，永遠不知足和安定！所以在波斯戰(zhàn)爭后的100年里，在小城雅典，人們的精神領域里所發(fā)生的事比東方各大王國1000年里發(fā)生的事還多。當時設想、描繪、構思、試驗的，當時年輕人在市場旁邊、老年人在市政府里爭吵和談論的，這些東西其實至今還在滋養(yǎng)著我們。很奇怪，情況會是這樣，但情況確實是這樣。而假如公元前490年在馬拉松或者公元前480年在薩拉米斯波斯人打了勝仗的話，我們將會受到什么東西的滋養(yǎng)，這一點我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