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良知天理在帝皇專制運用血緣性縱貫軸下,使得他絕對化、權力化,于是形成專制性格,此時便造成了嚴重的異化與錯置的狀態(tài),以理殺人于焉造成,良知的暴虐性亦如此而生。當然更為重要的,在帝皇高壓底下,良知又成了自虐之可能。中國知識分子多半具有這樣的自虐性格,既是自虐,而且又具有暴虐性的。
日本人將中國的孝親、忠君做了有趣的轉化,成為孝君、忠親。把父親絕對化成為如同忠君的方式去處理,也因此日人的父子關系,有著君這般的絕對隸屬又疏離與異化的關系。當然“君”本來是超絕的對象物,是人間世之最高主宰,就在這狀態(tài)下而轉化成“孝君”,這樣的“孝”便不可能有日常生活性,不可能有其具體實存性,但吊詭的是“孝”必須有日常生活性,必須有具體實存性。
這么一來,日本人尋得了“儀式”作為此間的接縫點,這也就是我們時時刻刻在日常生活性中看到其“儀式”。儀式經(jīng)由具體實存的方式,使得那超絕的形上對象物與人有一“擬似真實”的連結。這“擬似真實”便是我所謂的儀式型的理性之本質(zhì)。
隱約地看到日照神國的選民這樣的精神,在莊嚴肅穆的儀式中,化為齊整的規(guī)矩形式,形成渾漠而筆直的線條。用灰黑的條紋又立體地建構成一種人間的神圣,在儀式中保住的神圣,經(jīng)由這樣的保住,讓日照神國落在生活之中自本自根的生長,或許就這原因叫“日本”吧!這選民們以為自己就是太陽的洪佑者、傳續(xù)者,經(jīng)由儀式來保存、洪佑與傳續(xù)。
我體會到一種暴發(fā)的寧靜,一種怖栗下的安定,一種極為矛盾對立,卻又統(tǒng)一為一體的存在精神狀況。日本的儀式性理性與現(xiàn)代性的矛盾沖突、疏離異化,竟成了一種可以融攝而構成的同構狀態(tài)。
我看到了一種帶有東方特質(zhì)的現(xiàn)代化儀式性的本質(zhì)。大和魂??!大和之魂,在怖栗的均衡下,學習到一種奇特的隱忍。隱忍、殘忍、慈忍,就免不了這個“忍”字,或者可以說這是太和謂之“忍”吧!
12月6日
儀式讓人安靜,安靜本身就是儀式。日本人義以質(zhì)內(nèi),敬以方外,它通過一種儀式性的內(nèi)化成為一種Pattern。潘乃德(Benedict)的《菊花與劍》一書對于日本人的義理有著極深刻的闡析。這樣的義理通過日常生活的儀式化上升到神道之中。它內(nèi)藏著陽柔與陰剛的奇特氣質(zhì),這迥異于中國的陽剛與陰柔。
日本士人與其說調(diào)適而上遂于道,一歸于天理良知,寧說他是歸于天皇,而上遂于神道。這在太宰府天滿神宮里就可以嗅到這樣的氣質(zhì)。
日本人將最高善、歷史社會總體通而為一,全部集結在天皇身上。他的竅門就在“儀式”。禮儀指向了最高善,或直接地說禮儀就體現(xiàn)了最高善。
然而禮儀又降臨于日常生活世界之中。日本人之重視禮儀,其實是這最高善于世間的曲成周致。
庚辰(2000年)于福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