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你是怎么認識洋子的?
約翰:我確定我已經(jīng)告訴過你很多次了。我怎么認識洋子的?在倫敦有一群地下黨(underground clique):John Dunbar,他娶過Marianne Faithfull,在倫敦開了一間名叫Indica的藝廊86,我在錄唱片之間的休假空當,偶爾會去些藝廊逛逛。我曾經(jīng)看過Takis的展覽——我不曉得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他做的是一種多媒介的電磁波雕塑(multiple electro-magnetic sculptures)。我也看過一些展覽,還有一些不知名的作者或地下藝術(shù)家作品在不同藝廊里所辦的展覽。我聽到消息說,有個不可思議的女人正在為下禮拜的展覽做準備,聽說到時候會把人裝在袋子里,黑色的袋子,而且還會有一段偶發(fā)事件(happening)之類的表演。我在開幕前一天晚上去看了預(yù)展,我走進去——她不知道我是誰,什么也不知道——在里面晃來晃去,有一些藝術(shù)氣的學(xué)生在藝廊幫忙布置,我看了他們在弄的東西,覺得很震驚。那里有一個開價兩百英鎊的蘋果,我覺得很妙——我當場就理解到她作品中的幽默感。我以前并不需要對前衛(wèi)或地下藝術(shù)了解太多,但這種幽默感馬上就吸引了我的注意。架子上有一個新鮮的蘋果——這是在Apple公司成立之前的事——而你得花兩百英鎊來看著它慢慢爛掉。不過在場的另一件作品,才是讓我決定喜歡或討厭這位藝術(shù)家的關(guān)鍵:有一把梯子,帶領(lǐng)你看到上方掛在天花板的一幅畫,看起來像是一幅黑色的油畫,有條鏈子掛在那邊,末端系著一支放大鏡。這件作品就放在從門口進來的地方,我爬上梯子,透過那支放大鏡看到一排很小的字母,寫著“是”(yes),所以這個意義是很正面的,我松了一口氣。真的松了一口氣,因為你爬上梯子透過放大鏡看到的是“是”,而不是“不”(no)或“去你媽的”之類的東西,它就寫著“是”。
我被它深深打動,John Dunbar介紹我倆認識——我們都不知道對方是什么玩意兒,她不知道我是誰,她只聽說過林哥(Ringo),我想那在日文里是蘋果的意思87。John Dunbar好像在催她開口講話,他說:“這是一位很好的贊助人,你一定要過去跟他講講話,做點什么?!碑敃r我正等著誰采取行動,期待一樁偶發(fā)事件之類的。John Dunbar堅持要她跟我這位百萬富翁打聲招呼,然后她就過來了,交給我一張小卡片,上面寫著“呼吸”(breathe),這是她的指示之一,所以我就開始……(拼命喘氣)。我們就是這樣相遇的88。
后來我就走了,第二次遇見她是在倫敦Claes Oldenburg開幕展的藝廊里,我們很害羞,只是互相點個頭。我們不知道——她站在我背后,我故意看別的地方,因為我跟人群相處的時候非常害羞,特別是有女孩兒在場。我們在雞尾酒派對上就只是互相微笑,僵著身體不動。
下一次她來找我,是為了替她正在做的展演找贊助——就像所有的混賬地下藝人一樣。她給了我一本她的著作《葡萄柚》(Grapefruit),我常常拿起來讀,偶爾念到里面寫的某些東西會覺得很煩,像“畫到至死方休”(paint until you drop dead)或是“流血”(bleed);不過有時候我又會覺得很受啟發(fā),從她的作品中,我也經(jīng)歷了人們在她作品中體驗過的轉(zhuǎn)變——偶爾我把它放在床頭,打開來讀,它講到一些不錯的東西,我就覺得蠻好的:有時候講到一些沉重的東西,我就不怎么喜歡,全都是這樣的東西。然后她來找我贊助演出,那是“半陣風展覽”(Half a Wind Show)。我給了她贊助的費用,這場表演——是在一個叫做Lisson的藝廊,又一個地下場所。整個展覽的所有東西都被切成一半:半張床、半個房間,通通是半個。全都被漂亮地切成一半,涂成白色89。我問她:“你為什么不把另外一半裝在瓶子里拿去賣呢?”她立刻理解到這是怎樣的游戲,就真的去做了這件事——這還是在我們締結(jié)任何婚約之前的事——而我們現(xiàn)在還留著那次展覽用的瓶子,這是我第一次參與這類的事情,這件作品是以“洋子加上我”的方式呈現(xiàn)的——那是我們第一次公開合作,我甚至沒有去看那場展覽,我太緊張了。
揚:你什么時候意識到自己愛上她了?
約翰:事情剛開始發(fā)生時是這樣的:我會讀她的書,但不太清楚自己身上發(fā)生了什么,后來她做了一個叫“舞蹈行動”(Dance Event)的事情,各式各樣的卡片每天從我門口送進來,上面寫著“呼吸”(Breathe)、“跳舞”(Dance)還有“看著所有的燈,直到黎明”(Watch all the lights until dawn),把我搞得一下子很煩、一下子很高興,看我當時的感覺而定。我被這套知識分子的玩意還有整個他媽的前衛(wèi)藝術(shù)搞得非常煩,有時候又喜歡,有時候又不喜歡了。后來我跟Maharishi去印度之后,我們還保持通信。信的內(nèi)容還是很正經(jīng)的,不過信里已經(jīng)有些曖昧空間了。就像我說過的,我?guī)缀蹙鸵阉龓ビ《攘?,但我不確定要用什么樣的理由才對,我當時仍然在欺騙自己,說是為了某種藝術(shù)的原因,那一類的理由。
從印度回來之后,我們在電話中與對方聊天。我叫她過來,當時正是半夜,辛(Cyn)90不在,于是我想:“嗯,假如我想進一步了解她,該是時候了?!彼齺淼轿壹?,我不知道該做什么,所以我們上樓到我的錄音室,然后我放自己做好的帶子給她聽,所有瘋狂奇怪的玩意,有些是喜劇效果的東西,還有一些電子音樂。能讓我放帶子給他們聽的人少之又少,她理所當然被打動了,然后說:“嘿,那我們自己也來做個東西吧。”所以我們錄了Two Virgins(31)。我們開始錄Two Virgins的時候是午夜時分,錄好的時候,已經(jīng)是黎明天將亮了。于是我們就在黎明時分做愛,真的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