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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節(jié):文林第三(5)

非常道:1840-1999的中國話語 作者:余世存


長沙臨時大學草創(chuàng)急就,校舍緊張,文學院各系暫行遷往南岳。當時,在南岳的哲學家除了馮友蘭、金岳霖、湯用彤,還有鄭昕、沈有鼎(字冗三)等人,在緊張教余、撰述之余,學者們也開開玩笑。馮友蘭就吳宓的一句詩"相攜紅袖非春意"發(fā)表過不同見解,金岳霖有嚴重的畏光癥,經(jīng)常戴一副眼罩,鄭昕則喜歡喝酒,搞邏輯的沈有鼎用紙枚代替蓍草研究周易占卜的方法。聞一多因此寫了一首打油詩:唯有哲學最詭恢:金公眼罩鄭公杯,吟詩馬二評紅袖,占卜冗三用紙枚。

1938年4月,范長江回到《大公報》漢口館,張季鸞認為一個合格的報人要寫社評、編稿件、做標題、拼版、看樣,樣樣都拿得起來,不僅要能跑,還要能坐、能熬。張賞識范長江的才華,也有意培養(yǎng)他、讓他磨煉一下,所以當他提出做"要聞版編輯"時,就答應了。沒想到他只值了兩天夜班就大發(fā)牢騷,對王蕓生說:"我不能這樣出賣我的健康!"向來溫厚待人的張季鸞先生十分生氣:"出賣健康?我們出賣了一輩子健康,從來沒有怨言,他只做了兩天就受不了,叫他走!"

梁實秋在抗日高潮中仍大寫悠閑文字,被左翼作家批評為"抗戰(zhàn)無關論"。他自我辯解說,人在情急時固然可以操起菜刀殺人,但殺人畢竟不是菜刀的使命。他一直堅持自己的態(tài)度,后來的成就也很高,一人獨立譯完了《莎士比亞全集》。有人說,當我們承認梁實秋的貢獻時,更不該忘記瞿秋白這樣的,情急用菜刀去救國救民,甚至連自己的珠玉之身也撲上去的人。

田漢性格浪漫。抗戰(zhàn)期間,國民黨政治部副部長黃琪翔請?zhí)餄h吃飯,講明一桌,結果田漢帶去三十人,黃琪翔哈哈大笑:"我事先就防了你這一手,準備的酒席恰好是三桌。"田漢即席賦詩,也是哈哈大笑。

徐鑄成說,張季鸞的文章之所以常常具有打動人心的力量,就在于"字字句句,樸質(zhì)沉痛",就在于他不僅有見識、站得高、看得遠、看得深,同時也在于他的"筆鋒常帶感情"。俞頌華在評價王蕓生文章為世人所傳誦時也說:"他富于熱情,所說的話,常能打入讀者的心坎。所以他的文章,始終能動人心弦,不致與無黨無派的民意脫節(jié)。"王蕓生自己在《新聞記者怎樣立言》中說:"要熱情,才能使'筆端帶有感情',才能在筆下表現(xiàn)文字的生命和活力。"

張季鸞生前曾傳授給王蕓生二十字秘訣:"以鋒利之筆寫忠厚之文;以鈍拙之筆寫尖銳之文。"

馮友蘭在西南聯(lián)教書,留有長髯,身穿長袍,頗有道家氣象,其本人則倡人生哲學之多重境界。一次,他去授課,路遇金岳霖,金問:"芝生,到什么境界了?"馮友蘭答說:"到了天地境界了。"兩人大笑,擦身而過,各自去上課了。

抗戰(zhàn)時期,陳寅恪執(zhí)教于昆明西南聯(lián)大,有幸在舊書店購得店主昔年在常塾錢謙益舊園中所拾之紅豆一粒。他后來寫道:"自得此豆后,雖藏置篋笥,亦若存若亡,不復省視。然自此重讀錢集,不僅借以溫舊夢,寄遐思,亦欲自驗所學之深淺也。"陳寅恪認為:"夫三戶亡秦之志,九章哀郢之詞,即發(fā)自當日之士大夫,猶應珍惜引申,以表彰我民族精神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何況出于婉孌倚門之少女,綢繆鼓瑟之小婦,而又為當時迂腐者所深詆,后世輕薄者所厚誣之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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