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維爾夫人今天睡醒后第一次回復到她女主人的身份。她似乎早已從噩夢中走出來了,臉色柔和,目光中也沒有那么多怒氣了。
她搖鈴叫來女管家:"開午飯吧,惠里太太。"
惠里太太顯然很困窘。她絞著手,臉色發(fā)白:"噢,但是,澤維爾夫人,我--我辦不來。"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為什么辦不來?"澤維爾夫人冷冷地問。
"我是說我弄不出正式的午飯來,澤維爾夫人。"老婦哀嘆道,"已經(jīng)--已經(jīng)沒有什么真正可吃的東西了。"
高個兒女人直挺挺地站起來。"什么--你是說我們沒有食物了?"她慢慢地問道。
女管家很驚訝:"但是你應該知道的,澤維爾夫人!"
她把手放在額頭上。"是的,是的,惠里太太。也許是我--我沒注意。我一直有些心神不寧。難道--什么都沒有了嗎?"
"只有一些罐裝食品,澤維爾夫人--鮭魚、金槍魚、沙丁魚,這些還有不少;還有幾聽豌豆、蘆筍和水果。早上我烤了面包--面粉和酵母還有一些--但雞蛋、奶油、土豆和洋蔥已經(jīng)吃光了,而且--"
"請做些三明治吧。還有咖啡嗎?"
"有的,夫人,但沒有牛奶。"
"那就準備茶吧。"
惠里太太紅著臉退下了。
澤維爾夫人小聲說:"我真是非常抱歉,我們的食物有點兒短缺了,現(xiàn)在正是食品商送貨的時候,可火勢--"
"我們完全可以理解,"卡羅夫人笑著說,"現(xiàn)在是非常時期,一切從簡吧,用不著責備自己……"
"而且我們也都是些游手好閑的人。"福里斯特小姐逗樂地說。
澤維爾夫人嘆息一聲;她沒有直視那個嬌小的女人,在屋里走了幾步。
"也許我們應該實行配給制。"福爾摩斯醫(yī)生遲疑地說。
"看來不得不如此了!"福里斯特小姐叫道,同時在琴鍵上敲出了一個可怕的和弦,然后臉一紅,又沉默了,好長時間沒再說話。
后來還是警官柔聲說道:"大家注意,我們還是應該面對現(xiàn)實。我們的確已陷入一個可怕的困境。到目前為止,我還指望著山下的人能對大火做些什么。"大家都偷偷地看著他,盡力掩飾自己的不安。他又急忙補上一句,"噢,他們當然會,只是--"
"你們看到今天早上的煙了嗎?"卡羅夫人平靜地說。"我從臥室的陽臺上看到了。"
又是一陣沉默。"在任何情況下,"警官急忙說,"我們千萬不要絕望。像福爾摩斯醫(yī)生建議的,我們恐怕不得不非常嚴格地節(jié)制飲食。"他咧嘴一笑,"這對女士們應該比較合適,呃?"她們報以無力的一笑,"這是個明智的選擇。只是個盡量堅持的問題--我的意思是,要等到救援來到。那只是個時間問題,你們知道。"
深陷在一把大椅子里的埃勒里無聲地嘆了口氣。他覺得極度壓抑。這緩慢、漫長的等待……而且他的腦子一刻也不讓他休息。有疑問要解答。那個時隱時現(xiàn)的幽靈再次纏繞住他。有某種東西……
"情況非常糟,不是嗎,警官?"卡羅夫人輕輕地說,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靜坐在她對面的雙胞胎身上,兩人都感到一種說不出的心痛。
警官做了一個無奈的手勢。"是的,情況……好吧,的確是糟透了。"
安·福里斯特的臉白得像她身穿的休閑裝。她凝視著警官的目光垂了下來,她把手夾在膝間,掩飾它們的顫抖。
"他媽的!"馬克·澤維爾大叫一聲,從椅子上躥起來。
"我可不想像躲在洞里的老鼠似的被煙熏出來!咱們就不能做點兒什么?"
"沉住氣,澤維爾,"老先生溫和地說,"別失態(tài)。我正想提出--行動的建議。既然我們已經(jīng)知道自己的處境,那么無所事事,或像你說的,游手好閑,也于事無補。我們并不是真的只能束手待斃,你們知道。"
"是嗎?"澤維爾夫人驚問。
"我是說我們還沒到四下里去看看。屋后的懸崖是什么情況--有沒有下去的方法,哪怕是危險的方法?"他急急地又補上一句,"只是萬不得已的時候。我總是喜歡有個緊急出口。哈--哈!"
沒人響應他拙劣的笑話。馬克·澤維爾陰沉著臉說:"那么陡,山羊也下不去??靹e想了,警官。"
"噢。這只是隨便一說,"老先生的語氣里也沒有多少堅定的成分,"那么,好吧!"他假裝很有精神地搓著雙手,"現(xiàn)在只有一件事可做。吃過三明治,我們來做一次小小的探險。"
大家都滿懷新的希望看著他,而坐在椅子里的埃勒里則打心眼里覺得無望。安·福里斯特的眼睛開始放光。
"你的意思是--進到樹林里去,警官?"她急切地問道。
"這不是有位聰明的年輕女士嘛!那正是我的意思,福里斯特小姐。還有各位女士也一樣。各位都準備好最破的衣服--燈籠褲,如果有的話,或騎裝--我們要披荊斬棘,到樹林里去進行一次大搜索。"
"那一定很帶勁,"弗朗西斯叫道,"來吧,朱爾!"
"不,不,弗朗西斯,"卡羅夫人說,"你們--你們倆,千萬不要--"
"為什么不行呢,卡羅夫人?"警官真誠地說,"沒有什么特別的危險,對孩子們是件樂事,對我們大家都是件樂事!把心里的晦氣向外發(fā)散一下……呃,惠里太太,太好了!各位,吃吧!咱們趕早不趕晚。三明治,艾爾?"
"當然。"埃勒里說。
警官看了他一會兒,聳聳肩,又像一只老猴子那樣去哄那些嘰嘰喳喳的小猴子去了。多快呀,這時每個人都在笑,甚至會親切地與對方說話。大家都吃得快而小心。沒有奶油的三明治,每一口都是美味??粗麄?,埃勒里的胃更不舒服了。所有的人似乎都把澤維爾醫(yī)生那僵硬的尸體忘到九霄云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