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受到逼問時，才承認(rèn)說，他后來在床沿坐了好一會兒，然后靜靜地且十分哀傷地，把光潔的盤子砸碎，湯匙拗彎成環(huán)，起身到街角的理發(fā)店，將滿面絡(luò)腮胡子剃光，然后借了一筆足夠的款子，重回一家不怎么樣的館子包伙。（他還帶著幾分歡喜的語氣補充說，在一連好幾個月光靠吃自個兒燉的樸實菜肴維持良好的健康后，他吃了豐盛得不得了的一頓大餐，結(jié)果卻因此病得像條小狗一樣。）（我認(rèn)得一個人，因為動了惻隱之心，把太過豐盛的食物喂給一個挨餓許久的人，反而害死了那個人。那顯然是意外致人于死，而非謀殺，因為在那以前，他既沒見過也沒聽說過他的受害者。）

這個故事說不定蘊含著一個教訓(xùn)，它聽來像是真有什么教訓(xùn)似的。起碼這證明了，人若獨居，為了要活下去，在碰到不得不然的情況時，會做出別人可能覺得不堪入目的丑態(tài)。（只要有人在場，我就沒法吞下一顆生雞蛋，就算我很想吃也一樣，至少我是這么以為。）

還有其他的法子可以省錢，有些寫在烹飪書中供人研究，有些則僅藏在某些人的心里，要是沒這些法子，這些人恐怕會更餓。眼下縈繞我們心頭的全是戰(zhàn)爭，還有它帶來的成億上兆的殘酷意外，不妨請教一下老一輩的人，看他們當(dāng)年是怎么愚弄惡狼的。

有人會跟你提起干草箱。干草箱是樣很簡單的玩意兒，就是備好兩只牢固的木箱，把一只裝進另一只里面，在兩者之間塞滿干草，可能的話，外頭再罩一塊結(jié)實的油氈或油布。不管想燒什么菜肴，先將之煮到沸滾，接著置入緊緊塞了一層干草的內(nèi)箱中，外頭覆滿干草，然后把箱子關(guān)牢，罩好。（在此姑且解構(gòu)一句有關(guān)野兔的古老飲食諺語：先抓好干草再講！這年頭，誰還會有干草哪？）接下來計時，計數(shù)到比你一般燉肉、熬粥或煨菜所需的時間多一倍時，打開干草箱，菜已燜燒好了。這種方法很原始，但碰到燃料告急時，知道這法子，可是好事一樁。

要是你付得起一開頭的費用，有個更為摩登的辦法，不失為良策，那就是一種壓力鍋，樣子像是鍋蓋上裝有響笛的荷蘭烤鍋。它幾乎能創(chuàng)造奇跡：兩分鐘煮熟豌豆莢，再多加幾分鐘，便可烹調(diào)出一塊鮮嫩多汁且味道十足的瑞士牛排，凡此種種，不勝枚舉。它將烹調(diào)時間縮短至簡直無趣的地步……不過，當(dāng)然啦，如果你想省瓦斯，或者在軍火工廠上班，既沒空也沒閑情逸致享受下廚之樂，便值得備上這么一口。

另一位業(yè)余家政專家會告訴你無數(shù)個以少充多的辦法。回想起來，大多數(shù)辦法聽來都很差勁，然而實際操作起來卻不失可靠，只不過燒出來的菜色不怎么美觀就是了。比方說，蛋炒至半熟時，加進面包屑，可讓炒蛋"分量大增"。說實在的，如果用的面包屑品質(zhì)像樣（比如自家烘焙的面包或貨真價實的蕎麥面包），那么炒蛋不但味美，口感也好?；蛘咴谧龅澳趟謺r，在三顆蛋白蛋黃分開的雞蛋里，添加一杯烘烤過的谷物，烤出的成品足供四人食用。（……我不得不說，至少是供其中三人食用，你會覺得膩味透了，恨不得今后再也不瞧這玩意兒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