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普森緊緊抓著槍。射擊是非常低效的殺人手法，但有的時候——比如現(xiàn)在——并沒有選擇的余地。標準程序教導(dǎo)你，射擊時要瞄準心臟，而不是頭部。在許多情況下，頭顱的堅硬程度足以使一顆子彈偏離，再加上頭蓋骨的范圍比較小，相對難以射中。

總是對準胸部。

湯普森銳利的藍眼睛注視著穿著皺巴巴外套的大個子警探，他正在看著一張紙。

冷靜如枯木，湯普森將槍放在左前臂上，小心地瞄準，用穩(wěn)定的手，射出了最后四發(fā)子彈。

第一顆子彈射進了人行道上一名女子的大腿。

其他三顆子彈擊中了他的目標。那人的胸膛中央冒出三個小小的點，而當他摔倒在地時，那已經(jīng)變成了三朵血薔薇。

＊＊＊兩個女孩子站在他面前，雖然她們的身材完全相反，但林肯·萊姆第一眼注意到的，卻是她們雙眼中的不同。

豐滿的這一位——身穿艷俗的服裝，戴著閃閃發(fā)光的首飾，長長的指甲涂成橘色——有一雙像受驚昆蟲般跳動的眼睛，無法在萊姆或任何東西上停留超過一秒鐘。她充滿疑惑的眼神掃視著他的實驗室：那些科學(xué)儀器、燒杯、化學(xué)藥劑、電腦、顯示器以及滿地的電線。當然，還有萊姆的腿和輪椅。她大聲地嚼著口香糖。

另一名女孩，又矮又瘦，像個男孩，但卻有一股沉靜的氣質(zhì)。她沉穩(wěn)地注視著萊姆，僅快速瞥了一眼輪椅，眼光就回到萊姆身上。實驗室一點都沒有吸引她的注意力。

“這是吉納瓦·塞特爾。”冷靜的女巡警詹妮弗·羅賓遜向萊姆介紹說，同時朝那個眼神堅定沉穩(wěn)的瘦女孩點點頭。羅賓遜是阿米莉亞·薩克斯的一個朋友，在薩克斯的安排下她駕車將這兩名女孩從中城北區(qū)分局送到這里。

“這是她的朋友，”羅賓遜繼續(xù)說道，“拉基莎·斯科特。把口香糖吐掉，拉基莎?！蹦桥⒙冻鲆桓辈荒蜔┑谋砬?，但還是將那一小塊口香糖從嘴里拿出來，塞進她的大皮包里，甚至沒有想到要先將它用什么東西包起來。女巡警說：“她和吉納瓦今天早上一起去的博物館?！薄爸皇俏沂裁匆矝]看到?！崩瘬屩f話。這個大女孩是因為見到攻擊而緊張，還是因為他是個殘廢而不自在？兩者都有可能。

吉納瓦穿著一件灰色T恤和黑色寬松褲子，腳上是一雙跑步鞋，萊姆猜想這就是目前高中生的流行裝束。塞林托說過這女孩十六歲，但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小。拉基莎的頭發(fā)是一大把黑金兩色的小辮子，由于扎得太緊，頭皮都露了出來；吉納瓦的頭發(fā)則剪得短短的。

“隊長，我剛才告訴了女孩們你是誰，”詹妮弗解釋道，還用多年前的稱謂，“并且說了你將會就發(fā)生的事情，問她們一些問題。吉納瓦想要回學(xué)校，但是我告訴她最好等一下。”

“我有考試。”吉納瓦說。拉基莎從她潔白的牙齒中發(fā)出吸氣的聲音。詹妮弗繼續(xù)說：“吉納瓦的父母不在國內(nèi)，但是他們會乘下一班飛

機趕回來。他們出國的期間，她的舅舅住在她家里陪她?！薄八麄冊谀睦?？”萊姆問道，“你的父母?！薄拔业母赣H在牛津大學(xué)做一個專題講座?！薄八且晃唤淌冢俊?/p>

她點點頭，“教文學(xué)。在亨特學(xué)院。”

萊姆不禁自責(zé)起來，自己竟然會因為一個來自哈萊姆區(qū)的女孩有一對全世界跑的知識分子父母而感到很驚訝。他固然對刻板印象很生氣，但更惱火的是自己做出了一個有瑕疵的推論。沒錯，她是打扮得像一個在街上混的不良少女，但是他應(yīng)該能想到她有教育基礎(chǔ)——她是一大早去圖書館查資料的時候遭到的攻擊，而不是在街頭閑蕩或上學(xué)前看電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