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瞥見伊莎貝爾的目光，我明白了。她愛著弗朗索瓦茲并緬懷著逝去的幸福。她慢慢回到廚房，我們靜靜地坐下。弗朗索瓦茲開始重讀昨天的稿子。伊莎貝爾退去打字機(jī)的罩子，一邊擦拭著她的眼鏡，一邊朝我瞄了一眼。如果我說身體不適而借故走開，我就可以減輕自己給她造成的痛苦，雖然這也怪不得我，但我沒辦法這么做，因為這份垂青對我而言是那么難得。弗朗索瓦茲在懲罰她的秘書的同時也在討我歡心。但太忠心耿耿的伊莎貝爾犯了什么錯而讓自己有這樣的報應(yīng)？

“第五頁，對話有點冗長。”小說家說道。

伊莎貝爾又看了看相應(yīng)的段落。

“別忘了，弗朗索瓦茲，您的主人公是一個自欺欺人的男人。所以他完全有理由羅列……”

“要砍掉，我已經(jīng)對您說過了?！?/p>

那是一篇短篇小說，一本很快就要出版的合集的倒數(shù)第二篇。在開始口授之前，弗朗索瓦茲朝我投過來請求的一瞥，這種不由自主的目光會偶然流露出來。她可能在思忖我要如何忍受在創(chuàng)作一本書的作坊里的了無生趣。在一座“布娃娃”的小屋的底樓，小說家裹在一件米色的長袖羊毛開衫里丈量著她的土地：句子一氣呵成，或欲迎還卻。要讓它站直了，給它化妝，讓它配站在公眾面前。

我從我的包里取出《又名》的材料。雜志永遠(yuǎn)都不會出現(xiàn)在報亭里，但好歹要做做樣子。雷明頓打字機(jī)的敲打聲充滿了整個屋子。伊莎貝爾偶爾摘掉她的眼鏡，把制表定位鍵上的稿紙扯下來好插入一張新的。弗朗索瓦茲揮揮手把煙霧驅(qū)散。她的身子變小了，只剩下一張臉，敏銳的眼睛窺視著空茫的一片。

“你知道嗎？貝爾納從來沒有來過這里。”她突然冒出一句。

“佩姬也沒有?！币辽悹柦恿艘痪?。

一只狗在吠。我合上《又名》的材料。薩岡的計劃很美妙，讓人無法抗拒。一時沉默。

“暫停，我先歇會兒。伊莎貝爾說我像個生氣的老將軍?！毙≌f家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