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幫你的。”我愚蠢地說,因為我并沒有那么多錢。突然,有汽車的聲音、開門關(guān)門聲、笑聲、各種說話聲,我還沒來得及回過神去想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弗朗索瓦茲的朋友們已經(jīng)到了。就像一群蝗蟲,他們霸占了椅子、扶手椅和長沙發(fā)。成雙結(jié)對的,還是這樣,總是這樣,一些熟悉的面孔,一些陌生的面孔。他們來吃午餐。他們的心情很好,第二天是一個假日。費爾南德太太把桌子擺好,女主人和大家握手,把他們一個個安頓在小客廳。我沉默著,惱怒這些來來往往把好好的氣氛都破壞了?!盀槭裁茨銈儾辉诎?四S爾過下個周末呢?”弗朗索瓦茲建議道。她的朋友們用不著她說兩次,草地和小路上就停滿了他們的汽車。幾位頭發(fā)光鮮的公爵夫人靜靜地觀察著我。她們猩紅的嘴巴和蒼白的皮膚形成鮮明對照。她們的伴侶都是玩高爾夫球的主兒或一眼就能認(rèn)出來的藝術(shù)家。弗朗索瓦茲似乎從容裕如,我有些埋怨她把我忘在一邊。為什么她總是需要上流社會這點兒浮華的安慰呢?
“夫人,飯菜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迸芗艺f完又偷偷地嘟囔了一聲。總是不滿意的女管家——這個角色是她一勞永逸地選來演這出可以被命名為“布勒伊之春”的鬧劇的。鑒于房子忽然間來了十位客人,就得飛快地在兩點左右給他們在“大”廳上飯菜,費爾南德太太想必很少會有好心情。當(dāng)這位不容易當(dāng)?shù)墓芗乙晦D(zhuǎn)過身去,弗朗索瓦茲就模仿她的一舉一動,這讓她的朋友們笑得前俯后仰。我們總共十四位。弗朗索瓦茲主持,坐在背對著游泳池的桌子的一端。在附近莊園來的一位超級幫手的協(xié)助下,女管家把臺布鋪好,把明晃晃的瓷器擺在上面。光線撲進來,陽光在橡樹上舞蹈,在弗朗索瓦茲的肩膀上嬉戲,而弗朗索瓦茲手托著腮,假裝感興趣地聽她的鄰座給她講逸聞趣事。所有人都好像心情很好,除了我——肘支在桌上,下巴托在手中。而其他客人都在用餐,弗朗索瓦茲和他們說話,好像我從來都沒有存在過一樣。在這張巨大的桌子的另一端,相隔很遠(yuǎn),她幾乎看不見我。一名電臺記者說起他的一檔新節(jié)目。他問我是否有一輛汽車,并建議后天帶我回巴黎。“我也是,我也住七區(qū),真巧?!彼呎f邊跟他的鄰座笑了笑,但他的話卻是對我說的。他問了我一些關(guān)于雜志的問題。可以肯定,一般男的都喜歡我現(xiàn)在所從事的工作,因為這讓他們覺得好玩兒,想象一個女人扮演這個角色。要是我跟我的情人描述這張勻稱的面孔、黑色的頭發(fā),其中的一綹掉下來正好在鼻梁的中間,時時刻刻盯著我的眼睛,灰色的眼睛,我希望隨著一道道菜上來我對他的興趣也可以逐漸增多,那我的情人肯定會嫉妒、會發(fā)瘋。這個年輕人叫貝爾納,跟弗朗索瓦茲魂牽夢縈的那位的名字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