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圈安樂屋剛辦完一個喪禮。一輛灰色的大靈車等在邊門處。街道兩旁擠滿了車子,三輛黑色轎車在文森特·拉加蒂醫(yī)生診所的旁邊排成一列,一群人正安靜肅穆地從安樂屋前的小道走到路口上車。我停在不遠處觀望。那車都沒有移動。接著有三個人扶著一個罩著厚重面紗的女人走出來,都一身黑色打扮。他們把她送上一輛大轎車。安樂屋的老板穿梭其間,高雅的小手勢和小動作和肖邦音樂的尾聲一樣優(yōu)美流暢,那張灰臉長得可以在他的脖子上圍兩圈。
臨時請來抬棺者從邊門扛出棺材,然后由專業(yè)抬棺人接手。他們輕而易舉地將棺材推送到靈車后部,就像托著一盤奶油小面包一樣輕松。鮮花開始像小山一樣往上堆。玻璃門關上了,這個路段的汽車紛紛開始發(fā)動。
沒多久后,只剩街對面的一輛轎車沒開走。安樂屋的老板一路嗅著玫瑰回去清點他的收獲,他燦爛地笑著隱入他那有殖民風格的雅致門廊里。剩下的那輛轎車還是沒動。我開到路口,轉到那輛車的后面,司機穿件藍色斜紋西裝,戴了一頂軟鴨舌帽,帽檐發(fā)光。他正在做晨報上的填字游戲。我往鼻梁上架了一副那種所謂的半透明墨鏡,慢慢駛過他旁邊,朝拉加蒂醫(yī)生的診所開去,他沒抬頭。等我開到他前頭幾碼處,我把墨鏡摘下,假裝用手帕擦拭,我從其中一個鏡片中看到他,他還是沒抬頭。只是個在做填字游戲的人。我把墨鏡架回鼻梁上,然后開到拉加蒂醫(yī)生的前門處。
門上的牌子寫著:“按鈴后請進”。我按了鈴,但門不讓我進去。我等著。我又按一次鈴。我又等著。里頭靜悄悄的。然后門緩緩開了個縫,一張瘦削的沒有表情的臉露在白色制服上往外看著我。
“抱歉,醫(yī)生今天不看病?!彼龑χ业哪R猛眨眼,她不喜歡墨鏡。她的舌頭在她的嘴唇里不安地蠕動。
“我要找一位奎斯特先生,奧林·P.奎斯特?!?/p>
“誰?”她的眼睛后頭反射出微微的驚嚇。
“奎斯特,Q是Quintessential里的Q,U是Uninhibited里的U,E是Extrasensory里的E,S是Subliminal里的S,T是Toots里的T。 五個字母湊在一起看,就是奎斯特?!?/p>
她看我的表情,好像我剛從海底夾了條淹死的美人魚爬上來。
“對不起,拉加蒂醫(yī)生不看——”
她被一雙看不見的手推開,一個黑黑瘦瘦、面色憂郁的男人站在半開的門口。
“我是拉加蒂醫(yī)生,請問有什么事?”
我給他一張名片,他瞥一眼后,瞟瞟我。他的臉部抽緊泛白,是等著大難臨頭的表情。
“我們在電話上談過——”我說,“一個叫克勞森的人?!?/p>
“請進,”他很快地說,“我不記得了,不過請進。”
我走進去。房間陰暗,窗簾拉是上的,窗戶緊閉。陰暗,而且寒冷。
護士退開,坐到一張小書桌后頭。這是間很普通的客廳,刷著淺色油漆,不過照屋子的年頭來看來看,原本漆的應該是深色。餐廳和客廳中間隔了道方形拱門。有幾張安樂椅和一張擺了幾本雜志的桌子。表里合一,的確是一家用私人住宅營業(yè)的診所。
護士桌上的電話響起,她愣了一下,手伸出去又停住。她瞪著電話,一會兒后,鈴聲停了。
“你剛才說的名字是?”拉加蒂醫(yī)生輕聲問。
“奧林·奎斯特。他的妹妹告訴我他在幫你做事,我已經找了他好幾天。昨晚他打了電話給她。從這兒打的,她說?!?/p>
“這兒沒有叫這個名字的人,”拉加蒂醫(yī)生禮貌地說,“從來沒有過?!?/p>
“你不認識他?”
“從來沒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