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臚寺卿黃爵滋主張采取嚴厲措施:“紅毛人有自食鴉片者,其法集眾紅毛人環(huán)視,系其人竿上,以炮擊之入海,故紅毛無敢食者 夫以外夷之力,尚能令行禁止,況我皇上雷電之威,赫然震怒,雖愚頑之沉溺既久,自足以發(fā)聵振聾?!?2琦善和穆彰阿這兩位通情達理的滿族人,傾向于通過在廣州“封艙”來切斷鴉片供應,他們明智地指出,除非能夠得到普遍遵行,否則嚴刑峻法于事無補。他們的觀點得到大多數(shù)朝廷大臣的支持,但在爭論中大獲全勝的是林則徐。林則徐提出一個雙管齊下的方案,一方面勒令吸鴉片者戒除毒癮,同時逐步加大對鴉片供應者的懲罰力度,最終徹底禁絕這種毒品。道光皇帝完全贊同林則徐的意見,在林則徐的奏折上朱批加上許多褒獎之詞。
依照通行的官僚傳統(tǒng),最佳方案的提出者負責將方案付諸實施。林則徐似乎比絕大多數(shù)文職官僚更勝任這一任務。林則徐是年53歲,福建福州人,出身于一個從事沿海貿(mào)易的大家族。他在仕途上一帆風順,毫無瑕疵,贏得了“林青天”的美譽。林則徐不但值得信賴、有條不紊、才智超群,還“親力親為”地解決各種問題,即使在危急關(guān)頭也是如此。時至今日,他仍被中國人民視為英勇抵御外國侵略的英雄,一位最杰出的儒家傳統(tǒng)的學者型政治家。
西方人眼中的林則徐“前額顯得非常睿智,面龐令人愉悅,黑眼睛小而銳利,富于生氣,嗓音高亢、清晰和洪亮”。
林則徐與17世紀的英國人塞繆爾·佩皮斯塞繆爾·佩皮斯(1633-1703),英國文學家、政治家、海軍行政長官,以所寫日記聞名于世。他任職海軍期間使英國海軍的勢力大為增加,他還與牛頓等著名科學家、學者過從甚密。 譯注頗多相似之處。兩人都是著名的政治家,都82留下了日記,也都善于分析他們耳聞目睹的一切事物;兩人都愛好藝術(shù),身邊的密友也都囊括了各自時代最優(yōu)秀的學者。像林則徐一樣,佩皮斯也得到君主的絕對信任,而且按照17世紀的標準,佩皮斯也算得上是正直的。就連英國人對林則徐的描述,聽起來也像是在描述佩皮斯:“林(則徐)是個矮個子,體格強健 前額顯得非常睿智,面龐令人愉悅,黑眼睛小而銳利,富于生氣,嗓音高亢、清晰和洪亮。他衣著樸素(這大概不是佩皮斯的特點),舉止彬彬有禮,隨和而不生硬”;林則徐“儀態(tài)高貴 和藹而活潑,沒有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 相當強壯,有一張圓圓的面孔 和敏銳的黑眼睛。43
佩皮斯與林則徐最大的不同在于,兩人對外部世界的了解大相徑庭。佩皮斯曾到過歐洲和北非,并且每天都與散布在世界各地(包括中國)的海員保持聯(lián)系;孟買的事務與普茨茅斯的事務都屬于他的日常公務范圍。林則徐對于夷人世界抱有濃厚的興趣,但對中國之外的生活基本上一無所知。他認為英國人如果沒有定期供應的大黃和茶葉就活不下去:“中國若靳其利而不恤其害,則夷人何以為生”。44
依他看來,沖突不會真的發(fā)生 夷人怎敢與泱泱天朝抗衡?蠻夷士兵無法在海岸作戰(zhàn),因為他們的腿綁得太緊,不能拳擊和格斗。他們的船只很龐大,但在淺水里一無是處。尤為重要的是,林則徐堅信,英國人與其他夷人毫無二致,是以懇求者的身份前來中國的。他在致維多利亞女王的檄諭稿中寫道:“貴國王累世相傳,皆稱恭順,”接下來以一種高等文明的通情達理的口吻規(guī)勸英國人。
如果說林則徐很難正確估價夷人的實力,他的對手義律要想充分了解林則徐的策略,也非易事。義律擁有在華5年的有利條件,但沒有學過漢語,與當?shù)仄矫褚仓挥凶钅w淺的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