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發(fā)生在弗洛里安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他嚴肅地看著我,搖了搖那顆大光頭。
“山姆那地方原本還真是塊凈土,”他說,“一個月沒有人在那兒動刀動槍了。”
“六年還是八年以前,弗洛里安還是白人的地方時,叫什么名字?”
“老兄,你不看看那塊招牌掛得那么高?!?/p>
我點點頭?!拔揖筒碌皆瓉砜赡芤彩峭粋€名字,不然馬洛伊會嘀咕的。但那時誰是那兒的老板呢?”
“老兄,你這么問可讓我有點驚奇,老板的名字不是寫在那兒了嗎?弗洛里安呀,邁克·弗洛里安——”
“這位邁克·弗洛里安去哪兒了?”
這個黑人攤開他那雙褐色的、軟軟的手,聲音洪亮而且?guī)е?。“他死了,老兄,聽從上帝的召喚了。那是一九三四年還是一九三五年的事情,我記不清了。不值得的生命,老兄。我聽說他喝酒喝得腎都爛了,死得很慘,可他從此也就解脫了?!彼穆曇粲只貜驼?,“老天知道那是怎么回事?!?/p>
“他家里還有什么人?再倒一杯吧?!?/p>
他堅定地塞上瓶塞,把酒推回我這一頭,“兩杯就夠了,老兄——日落之前只喝兩杯,謝謝。你說話的方式讓人感覺很有尊嚴……他留下了一個寡婦,名叫杰西。”
“她后來怎么樣了?”
“追求知識,就是要問個不停,老兄。她的事情我后來沒聽說過,你試一下電話簿吧?!?/p>
在前廳一個陰暗的角落里有一個電話間,我走進去,關上門,把燈打開。電話簿有鏈子拴著,殘破不堪。我查遍了整本電話簿,就是沒有找到弗洛里安的名字。我又走了回來。
“沒找到?!蔽艺f。
那個黑人懊悔地彎下腰,端出一本厚厚的城市姓名錄,將它一把推到我面前。他閉上眼睛,顯得有些不耐煩了。我很快就找到了寡婦杰西·弗洛里安的名字,她住在西五十四街一六四四號。我很奇怪我以前的那些聰明勁兒都跑到哪兒去了。
我抄下地址,把城市姓名錄推回去。黑人把它放回原處,和我握了握手,然后雙手又交叉握起,和我進來時一模一樣。他的眼睛耷拉下來,似乎睡著了。
這件事情對他而言是結束了。我往外走,走到一半又回頭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睛完全閉上了,呼吸均勻,輕聲而有規(guī)律地打著小呼,那顆光頭閃閃發(fā)亮。
我從忘憂旅館走出來,穿過街道回到我的車上。這一切來得太容易了,來得簡直不費吹灰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