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山坡走到一半時,我往右一看就看到了馬里奧特的腳。她晃動了一下手電筒,這樣我就看到了他的全身。我剛才下來時就應該看到他的,但我那時正彎著腰用小手電筒查看地上的輪胎印跡,而那亮光也只不過一個硬幣大小。
“把手電筒給我?!蔽乙贿呎f一邊把手伸向背后。
她一聲不吭地把手電筒放到我的手中。我一個膝蓋跪在地上,透過衣服可以感覺到那冰冷陰濕的寒氣。
他仰面朝天躺在灌木叢中,那樣子看起來是沒救了。他的那張臉已不成樣子,頭發(fā)上沾滿了血,成了黑色。美麗的金色發(fā)縷被血和灰色的黏液糊成一團,像粗糙的稀泥。
站在我身后的女子喘著粗氣,但她一言不發(fā)。我用手電筒照著他的臉,他被打得狼狽不堪。一只手僵硬地伸出來,手指是彎曲的。他的風衣在身體下皺成一團,看樣子他倒下時是打過幾個滾的。他的兩條腿交叉在一起,嘴角流出一道如骯臟汽油的液體。
“替我照著他,”我將手電筒往后遞給她,“如果你不感到惡心的話?!?/p>
她接過手電筒,默默地舉著它,手穩(wěn)得像一個老練的殺人兇手。我又拿出我的鋼筆小手電筒開始檢查他的口袋,盡量不移動他。
“你不應該這樣做,”她緊張地說,“警察沒到之前不應該碰他?!?/p>
“不錯,”我說,“巡警在刑偵警察沒來之前不能碰他,刑偵警察在法醫(yī)沒檢驗過、攝影師沒拍過照、指紋專家沒取下指紋之前也不能碰他,你以為那得等多久?至少幾個小時?!?/p>
“好吧,”她說,“我想你總是對的,你就是那種人。有人一定恨他極了才把他的頭打成那樣。”
“可能不是因為私人恩怨?!蔽掖舐暯械?,“有人就是喜歡把別人的頭打成那樣。”
“好像我什么都不懂一樣,我猜猜也不行嗎?”她尖刻地說。
我檢查了他的衣服。一個褲子口袋里有一些鈔票和硬幣,另一邊的口袋里有一個皮鑰匙套,還有一把小刀。他臀部的左邊口袋里有一個錢包,里面裝有鈔票、保險卡、駕照,還有兩張收據(jù)。外套口袋里有一盒用了不少的火柴,口袋上夾著一支金色鉛筆,還有兩條薄薄的潔白如雪的麻質(zhì)手帕。另有一個琺瑯煙盒,就是我見過的他曾從那里面拿出有金色過濾嘴的褐色香煙的那一個,那些香煙來自南美洲,是蒙得維的亞生產(chǎn)的。在另一個外套里層口袋里,我又找到了一個煙盒。這個煙盒我之前沒見過,是絲質(zhì)繡花的,正反兩面各繡有一條龍,外框是很薄的仿玳瑁。我打開煙盒,發(fā)現(xiàn)里面有三根超大號的俄國香煙,它們用橡皮筋捆著。我捏捏其中的一根,感覺又老又干又松,煙嘴部分幾乎是空的。
“他抽的是另一盒香煙,”我朝肩后說,“這一定是為一位女性朋友準備的。他應該是有很多女性朋友的那種人?!?/p>
那女孩彎下腰,呼出來的氣息吹在我的脖子上?!澳悴皇钦J識他嗎?”
“我今天晚上才第一次見到他。他雇我當保鏢?!?/p>
“不怎么樣的保鏢?!?/p>
我沒有對她的話作出反應。
“對不起,”她幾乎是低語了,“我當然是不了解情況。這些是大麻煙嗎?我可以看看嗎?”
我把那個繡花煙盒遞給她。
“我以前認識的一個家伙就抽這種大麻煙,”她說,“三杯酒、三根大麻煙就可以讓他飄飄欲仙。”
“把手電筒拿穩(wěn)點。”
從后面?zhèn)鱽硪魂嚿成车穆曇?,然后她又開始說話了。
“對不起。”她把煙盒還給我,我把它放回他的口袋里。所有的東西看來就是這些了,這只能證明他沒有被掏光。
我站起來,拿出自己的錢包。那五張二十元的鈔票還在。
“高級劫匪,”我說,“他們只要大錢?!?/p>
手電筒光這時正照著地面。我將錢包收起來,把我的小手電筒放回口袋,然后出其不意地去搶她手里和手電筒握在一起的那支小手槍。手電筒掉到了地上,但我搶到了槍。她迅速地往后退了一步,我彎腰撿起手電筒。我往她的臉上照了一會兒,然后關掉手電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