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著那杯酒回來了。她的手指碰到了我的手，涼涼的，那是因為她端著那杯冰涼的酒的緣故。我握著她的手，然后慢慢地舍不得地放開了，那感覺就好像在山谷中做了個美夢，卻被刺眼的陽光逼得非醒來不可。

她窘紅了臉，坐回到椅子上，不太自然地在椅子中調整著姿勢。

她點燃一根煙，看著我喝酒。

“阿姆托爾是個心狠手辣的家伙，”我說，“但是不知怎么的，我并不認為他是一個珠寶搶劫團伙的頭兒。也許我弄錯了。不過如果他是主謀，又以為我抓住了他的什么把柄的話，我絕對不會活著走出那家醫(yī)院。但是他是一個心中有所畏懼的人，直到我向他胡扯有關隱形墨水的事，他的態(tài)度才真正變得強硬起來。”

她平靜地看著我說：“有那種事嗎？”

我笑了?！叭绻切┟险娴挠杏秒[性墨水寫的字，我也沒看到。”

“把危險的信息這么藏著實在奇怪，不是嗎？把它們藏在香煙的過濾嘴里，別人可能永遠都不會發(fā)現(xiàn)?！?/p>

“我的想法是馬里奧特在害怕什么。如果他出了意外，那些名片是會被發(fā)現(xiàn)的，警察會仔細檢查他口袋里的東西。這就是讓我感到很困惑的地方。如果阿姆托爾是個壞蛋的話，他不會留下任何東西讓人找到的?！?/p>

“你是說如果是阿姆托爾謀殺他的話——或派人謀殺他的話，就不會留下證物？但是馬里奧特所了解的有關阿姆托爾的情況，可能和這個謀殺案沒有直接關系?！?/p>

我往后靠著椅背，喝完那杯酒，假裝在思索這個問題，然后點點頭。

“但是那個珠寶搶劫案和這個謀殺案有關系，而我們又假設阿姆托爾和那個珠寶搶劫案有關系?！?/p>

她的眼睛里露出頑皮的神色?！澳憬^對累壞了，”她說，“想不想上床休息？”

“在這里？”

她的臉紅到發(fā)根去了，下巴也伸了出來?！拔揖褪沁@么想的。我又不是小孩子，誰管得了我什么時候在什么地方做什么?！?/p>

我把杯子推到一旁，站了起來。“我難得有正派的一刻?！蔽艺f，“如果你不太累的話，能不能開車送我去出租車站？”

“你這個渾蛋！”她生氣地說，“你被別人打得皮開肉綻，又被注射了天知道多少種麻醉藥，難道回家補個覺大清早起來就又是個偵探好漢了嗎？”

“我想遲一點起床?！?/p>

“你應該上醫(yī)院去，你這個渾蛋！”

我身上有些發(fā)抖?！奥犞?，”我說，“我今天晚上頭腦不太清醒，我覺得我不應該在這兒待得太久。我手上沒有可以對付那些家伙的證據(jù)，他們又不喜歡我。不管我說什么，都沒有法律效力，法律部門在這個城市里又這么腐敗?！?/p>

“這城市挺不錯的，”她嚴厲地說，呼吸有點急促，“你不能這樣下判斷——”

“好吧，這城市不錯，芝加哥也不錯啊，你可以住上很長時間都看不到一架沖鋒槍。這確實是個好城市，至少不比洛杉磯壞。但在大城市你只能收買一小塊區(qū)域，像這種小城市就可以完完全全被收買。這就是不同之處，所以我想趕緊離開。”

她站了起來，向我揚起下巴?！澳悻F(xiàn)在就躺到床上去，我還有一間空閑的臥室，你可以馬上進去——”

“你保證把你自己的房門鎖上嗎？”

她滿臉通紅地咬著嘴唇?！坝袝r我覺得你是個大英雄，”她說，“有時我又覺得你是我所認識的最壞的人?！?/p>

“不管我是哪種人，你愿意送我去乘出租車嗎？”

“你就待在這兒，”她怒氣沖沖地說，“你身體不舒服，虛弱得很?！?/p>

“我還沒虛弱到不會用腦子的地步?！蔽已b作色迷迷地說。

她一陣風似的跑出客廳，差點兒還摔了一跤?；貋頃r，她加了一件長長的法蘭絨大衣在便服外面。她沒戴帽子，那頭蓬松的紅頭發(fā)看上去和她的臉一樣怒氣沖沖。她砰地打開一扇側門，噔噔噔地穿過門走到車道上。接著車庫門被輕聲拉上去了，車門被打開后又砰地關上了，引擎發(fā)動了，車燈燈光照在客廳的落地窗上。